在姜斌印象中,妹妹姜渺渺从小就长得好看,十里八乡找不出一个比他妹妹更白的人。
他娘护得紧,轻易不准妹妹出门,家里的活一样不许都不许她,连冷水都很少让她碰。
姜斌长大后,逐渐感觉不对劲,妹妹被他娘养得像个资本家的娇小姐,将来怎么嫁人。
他无数次和他娘争论,他娘都叫他别管,妹妹就该这么养。
等到老娘临终说出妹妹的身世,姜斌才恍然大悟。
当时,资本家已经成为过街的臭老鼠,人见人打。他妹妹的真实身份被人知道了,全家都得跟着完蛋。
因此,姜斌隐瞒得死死的。后来不敢说,是害怕失去妹妹。
现在世道又变了,姜斌眼睛复明后,每天都在关注报纸上的新闻,知道了很多人平反的消息。
妹妹这次生孩子差点没命,着实吓到了姜斌。
姜斌不想再瞒下去了,他妹妹从小就很可怜,一直被娘锁在屋里,不让见人。
如果妹妹真的出现什么意外,她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知道……
姜斌一直处于痛苦和内疚中,终于盼到妹妹苏醒了。
当病房门打开,看到活生生的妹妹,姜斌面部不受控制,先是喜悦、激动、紧接着是震惊,鼻子一酸,眼眶渐渐湿润,最后满心的愧疚压得他低下头去。
姜渺渺的情绪没有姜斌起伏那么大,面对这个没有血缘的哥哥,她心情很复杂。
已逝的姜母是把她当成金山,供养在家里,支撑着她在丈夫去世后,孤身一人抚养两个孩子。
她是姜母精心编织的发财梦。
而姜斌是真的把她当成亲妹妹。
小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为了填饱肚子,扒树皮撅草根,毛虫青蛙蛇都吃过。
最难熬的就是冬天了,除了冷还有饿。
姜母和姜斌一天吃一顿麸皮谷糠煮的糊糊,她吃的精细些,是红薯玉米面。
姜斌还会想方设法去找各种吃的,上山掏鸟窝逮麻雀,下河捉小鱼泥鳅,弄到这些只能勉强打打牙祭的肉食,拿回家做给她一个人吃。
她五岁那年生了一次重病,姜母喂她喝奇奇怪怪的黑水,一个劲地跪求她不要死,不能死……
她烧得意识模糊,一直吐,胆汁都吐出来了,太苦了,苦得要命。
姜斌三更半夜跑到田地里去,偷拔了生产队的一茬麦苗回来,喂给她吃。
“渺渺,哥哥喂你吃糖,吃了糖,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鲜绿的小麦苗只有手指头那么长,喂进嘴里嚼很久才尝到一点淡淡的甜味,带着青草的清香。
六十年代偷粮食是要命的,而姜斌偷偷拔掉地里的青麦苗被人发现抓到后,遭到全村人毒打,整整在床上躺了七八天才勉强能下地。
少年时期的姜斌拼了命的想养活她。
苦是真的苦,甜也是真的甜。
长大后的姜斌就变了,他用这个土地上持续几千年根深蒂固的封建教条来规训她,束缚她。
一个好姑娘作风要端正,说话要得体,勤劳能干,节俭持家,嫁人之后更是要听从公婆丈夫的话,这样她才会活得好。
他说的与姜母对她的教育完全相反,姜母说她生下来就是享福的,从小就娇养着她,哪怕饿着肚子,也要送她去上学念书。她亲儿子姜斌都没有这个待遇。
两种不同的教育理念,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好,这让她感到非常窒息和痛苦,不知道该听谁的。
姜母去世,姜斌残疾失明后,脾气急躁易怒,变本加厉的训斥她。
她的追求者太多,他固执地认为是她作风有问题,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她想要找个好对象,他骂她痴心妄想,什么锅就该配什么盖,山鸡嫁不了凤凰。
……
作为山茶花妖的时候,她是局外人,她可以毫无负担的恨姜斌、骂他、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