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过来的Alpha瞬间松了口气,他擦了下颊畔落下的细汗,实打实地开心道:“我就知道——!”
在他朝向池底张望时,温羽泽随手指了他硬币旁边的一枚。霍路德眼神灼灼看了一会,起身带着笑,轻声道:“真好。”
是啊,真好。
温羽泽那时候也这么觉得,他甚至开始认为,命运似乎觉得他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所以在那之后拿出这纯粹的爱和温情来弥补自己。
然而他错了。
那天和霍路德回到医院后,温羽泽如往常般和父母接通了通讯。骨肉血亲相隔千里而不得见面,温羽泽看着父母微白的两鬓满怀辛酸,故而极力和他们谈论起一些高兴的事情来舒怀。
母亲似乎对联盟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时不时地在他叙述之后做出提问。而父亲则还没有走脱就这么把儿子交给别人的别扭,听到霍路德名字时还有些不忿地冷哼几声。
那天聊到最后,突然有人来敲门。温父整了整衣襟,摘下眼镜后出了房间。母亲则抿唇一笑,压低了声音说这是父亲找来了一位帝国有名的分化科医生,想来为他面诊确认一下身体状况。
温羽泽尚且有些赧然,说话时更是有些心酸:“没关系的,你们不要担心,我在这里恢复的很好……”
外面似乎有门锁轻动的声音,画面上温母蔼然一笑:“但终归我们做父母的——”
她话说到一半,外面突然“嗵”一声沉响,似乎有什么重物倒地。
温母和温羽泽的表情霎时变了,他们对视过一眼,温母起了身,朝向门外嘴唇不住发抖道:“阿博?”
外面没有丝毫声响,温母向前的时候步子都有些踉跄,但走了一步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冲温羽泽挤出一个笑来:“羽泽不要怕,可能是爸爸他撞掉了什么东西。”
但是一股莫名的恐慌感几乎要把温羽泽溺死了,那股畏惧像是千斤坠一样砸在他头顶,让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道:“妈妈——你,你先不要出去——”
温母没有应声,外面有沉沉的脚步声响起,在那个瞬间她抬手切掉了影像,她眼中漫着惶急时的眼泪,但还是强撑出一个笑容来,只留下最后一句话:“羽泽不要怕,爸爸妈妈爱你。”
然而她似乎是太过紧张了,只来得及切掉了影像。温羽泽发疯一样的捧近终端,嘈杂过后入耳的是温母战战兢兢的一声问话:“你们是什么人?阿博呢?”
温羽泽的眼泪瞬间漫了出来。
对面的死寂只在瞬间,而后便是温母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叫。她大概是在叫父亲的名字,也可能是怨恨到不择言的诅咒。那样歇斯底里的挣扎和哀嚎持续了许久,到最后完全变成困兽般的嘶吼。温羽泽从来没想过母亲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然而片刻后这样的声音消失了,他耳边就只剩下了哼吟声,那大概是人类垂死前写满无措和恐惧的喘息。寂静把自己这边的喘息声越放越大,于是温羽泽屏住呼吸认真去听——而他发现,到最后连那点细微的挣扎都没有了。
死亡是张网,交织在温羽泽身上,把他包裹的密不透风。他捧着通讯听着,到最后一片寂静中那沉沉的脚步声由近至远,他涸死的生命里最后一丝气力也随着脚步声远去而抽离。
那脚步声的主人在离开时似乎踩过了什么浓稠的液体,单是想象一下,温羽泽就能想到父母躺在走廊上的,不曾瞑目的双眼。
至于那些猩红又尚且温热的液体……
是血?
他怔怔想。
*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记得,只是在他记忆里他只不过听到后面父母惨死时弥留之音时稍稍窒息了一瞬间。下一秒他晃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就已经挤满了人声。
他似乎走在街上,大概是赤脚。因为脚底软滑又疼,似乎还黏黏腻腻,沾上了血。
有个人的怀抱把他包裹的密不透风,和这个世界隔绝。他在黑暗中看清父母不曾瞑目的双眼,而耳畔有人哭得比他还要痛。
温羽泽圆张着干涩的双眼看向霍路德,视野中他连对方的眉眼都看出一团模糊。片刻后温羽泽用嘶哑不成声的嗓子问他:“你哭什么?”
霍路德在围观的人群中把他抱的更紧:“羽泽,不要怕,我带你回家。”
温羽泽“哦”了一声。摇了下霍路德的手臂,魂游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之外,躲开又一场恸哭:“可我没有家了。”
他的脖子上渗落了什么温热的液体,大概是眼泪。温羽泽在霍路德的怀抱里张望着天,眼前却浮现出了那时候赛德的脸。
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我很好奇,你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吗?”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赛德的,好像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想把那时候倔强站直在对方面前的自己摁跪在地。恳求也好认错也好,哪怕赛德要当场杀了自己也无所谓——至少放过我的父母。
可是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事了。
悲伤之余愤怒填满了他的整个灵魂,温羽泽咳了两声,捧开半手的血。然后他在围观者的惊呼声中歪靠在霍路德肩膀上,喃喃道:
“我终究还是付出了,我付不起的代价。”
*
温羽泽仿佛在讲述他人故事一般无关痛痒,提及那段痛苦的往事时再无波动。只是在说完后仰看着窗外好一会儿,才恍惚地回过头来,看向依然坐在那里的艾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