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祥春继续开口问道:“第二种办法呢?”
王启年开口回答道:“方才说的第一种却是上策。第二种便是中策,圣上找个理由奖赏下都察院,把排在大兄前面的三位大佬,都调去其它衙门。空出左右都御史、副都御使等职位不任命。这样算下来,都察院还是大兄说了算。只是此事太过惹眼,容易引起东林注意。稍微聪明点的人都知道,把都察院的大佬调走是为了放权给大兄。”
不等周祥春继续发问,王启年又继续开口道:“至于第三种,便是下策了。圣上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找个理由把大兄提拔上位。此办法却是凶险的很,必然引起东林的怀疑,只怕大兄日后就要时刻面临东林的攻讦。不知大兄可顶得住?”
周祥春听后,冷汗直流。自己没有温体仁那种破罐子破摔的本事,倘若面对东林前仆后继的撕咬,自己可顶不住,唯有黯然辞官。
自己的本事自己很清楚,今年连着获得提拔,主要还是得益于王启年给自己的编造的谎言。借着泼污阉党进了京师,凭借着王启年帮自己塑造的刚正不阿的形象,获得了几任首辅的赏识。这几位首辅离职之前,都利用手中的权力突击提拔了自己一下。这才混到了都察院第四把手。
于是,周祥春继续开口问道:“依照贤弟的意思,咱们圣上会采取哪一种办法?”
王启年便开口回答道:“大兄自己也说过,圣上不过中人之姿而已。上策肯定想不到,中策机会也很少。依照小弟估计,圣上采用下策的可能性最大。大兄且看看,这周廷儒、温体仁,这些圣上身边的近臣,哪个不是被圣上越次提拔的?”
想了想,王启年又开口道:“眼下朝廷中尽是东林,圣上谁都信不过。唯有自己亲手提拔于微末,受圣上之恩深重的人,咱们圣上才敢相信。圣上之所以如此倚重周廷儒、温体仁,其起因也在于此。咱们圣上已经在培植自己的势力,虽然此前没有帝党这个说法,不过却已经有帝党的雏形。”
周祥春开口问道:“辽东袁崇焕深得圣上倚重,难道算不上帝党?”
王启年回答道:“这袁崇焕却只能算半个。一方面,此人出身东林,且上位全由东林推举。另一方面,却又深受圣上的恩泽。帝党与东林之间,着实难以判断。以小弟估计,袁崇焕如今混的风生水起,也正是由于其能左右逢源。东林认为袁崇焕是自己人,圣上也认为袁崇焕是自己人。”
想了想,王启年又开口道:“此事即是好事也是坏事。袁崇焕左右逢源,却犹如走钢丝一般,一旦失衡,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周祥春开口问道:“此话何解?”
王启年回答道:“一旦事急,需要袁崇焕做出选择之时,倘若倒向帝党,便会受到东林的强烈报复。一旦倒向东林,咱们圣上又不会放过他。所以说袁崇焕虽然身居高位,却着实凶险的很。”
周祥春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得大为好奇,继续开口问道:“何谓事急之时?”
王启年便回答道:“等到圣上和东林之间的矛盾开始尖锐起来,又发现袁崇焕有可能倒向东林。此时,则袁崇焕必死无疑。如今东林已经把持了朝政,圣上必然不会允许东林再把持兵权。一旦东林既有权,又有兵,大兄想想,圣上还能睡得着么?咱们圣上得位本来就有问题,以弟继兄而登大宝,怎么比得过子承父业稳当。何况天启帝又不是没有其它堂兄弟,倘若把东林惹火了,大不了把福王子孙接回来,照样是姓朱的当皇帝。”
周祥春便开口说道:“圣上担心袁崇焕掌握兵权,把其赶回老家即可,又何必要杀他呢?”
王启年笑了笑,开口道:“天下豪强皆在东南,朝廷却连兵饷都要拖欠。辽东诸将中,能和袁崇焕抗衡的满桂、赵率教等人都已经被他赶跑,其余诸将大多为他所提拔。有了这层关系在,倘若有变,东南把漕粮一断,你说辽东士卒们还会饿着肚子替圣上卖命么?有点脑子的都会选择投奔旧主。而且倘若东林拥立福王子孙,大义上也说的过去。正如小弟前面说的那样,以义聚之,以利驱之。东林既能打出义旗,又有大把钱银。圣上敢冒这个险么?小弟先把话放在这里,不仅袁崇焕,今后东林中人倘若有掌兵权者,亦必为圣上所害。(卢象升,我知道你死的冤枉,谁叫你是东林呢。摘自崇祯皇帝语录)”
周祥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还好自己没有站在袁崇焕这边。听完王启年这番话,不由得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怀疑起来,此事看起来平凡,没想到原来背后有这么多道道。倘若王启年此次不说,自己怎么着也想不到。
便开口说道:“难道这袁崇焕就没有生路了么?”
王启年哈哈大笑,开口道:“这世上哪里有必死之局,但凡难题,都必然有解决办法。只是此事却不好说。”
周祥春却一再的追问,王启年只是不答,最后惹得烦了,便把手朝东北方一指,接下来便无论如何也不再作答。
周祥春埋头苦思,过了半晌,开口道:“莫非贤弟指的是建奴?”
看到周祥春已经猜到,王启年也不再打哑谜,走到门口看来看,方汉和周淮安正在外面守着,一个外人也没有。
便走回了位子开口道:“袁崇焕的生死完全着落在建奴身上。其实袁崇焕此时也有三策可以化解此危机。上策为自污之策。犯点不用掉脑袋,却又证据确凿的错误。自己不辩解,也让东林无法帮其辩解。说不定圣上一怒,就把其调了回来,自然化解了此危机。好处是不用掉脑袋,坏处是以后再也没有出头之日。至于中策,则是索性投了建奴,大明朝廷督师来投,皇太极必然不会亏待他。坏处是,一旦建奴被剿灭,朝廷必然不会放过他,说不定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如今大明势力强,建奴实力弱。在谁看来大明剿灭建奴都没有悬念,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依照小弟的猜测,袁崇焕却没有这个胆子,肯定不敢赌这一把。”
原来中策是投建奴,怪不得王启年不肯说,周祥春继续问道:“敢问下策又如何?”
王启年回答道:“这下策便是平定辽东,却又分为上中下三策。同样是平定辽东,却又按上中下分为文平、武平、赎买。所谓文平,自然是双方议和,建奴俯首称臣,献书纳贡,自此双方刀兵入库,共享太平。可惜此事朝廷必然不肯答应。因此袁崇焕唯有引的建奴入关,兵围京师,来个城下之盟,这才有一线生机。所谓武平,自然是武力平定辽东,剿灭建奴,此策不说也罢。最后的赎买,却是异想天开。袁崇焕低估了皇太极的野心,以为皇太极如同南边的土司一样贪恋银钱,便打算用钱银赎买辽东之地。年初建奴大饥荒,袁崇焕明知幕后买家为建奴,仍然大肆卖粮,其目的便是搜集钱银,用以赎回辽东之地。倘若赎辽成功,双方再演出一场好戏,袁崇焕自然可以名利双收,功成身退。可惜此事建奴必然不肯干,这袁督师去了辽东,建奴才死鱼翻身,倘若建奴帮助袁督师功成身退,大明再换个牛人去辽东,皇太极可就要哭死了。”
周祥春继续问道:“依照贤弟所见,袁崇焕眼下会采用的何策?”
王启年想了想,开口道:“袁崇焕未必想到了这一步,估计只是单纯的想实现五年平辽的梦呓而已,必然在下策之中选择。依照小弟的猜测,袁崇焕必然三策并举。一方面同建奴议和,同时想办法弄死毛文龙,便可以引动建奴兵围京师。小弟听说,袁崇焕不仅盗卖军粮,平时也经常走私军械粮草入蒙古,又对东江的商路和海盐虎视眈眈。想必就是为了搜刮银钱,打着赎买辽东的主意。至于武力平辽,虽然机会很渺茫,但是袁崇焕必然也存了这样的心思,万一成功了呢?”
一番话聊下来,周祥春把王启年崇拜的五体投地。贤弟说过,凡是难题都有对策。倘若贤弟能有办法让自己即能升官上去,又不引起东林警惕,那就太好了。于是开口问道:“再回过头来说,倘若圣上偏偏用了下策,直接提升为兄的官职,咱们又当如何?总不能拒绝吧。”
王启年哈哈大笑,心想这货既想偷吃又不想挨打,这还真是把自己当神仙了,便开口回答道:“事情倘若如此,大兄还是收拾好行装准备返乡吧!不过还请大兄放心,事情倒不了这一步。大兄事先把事情向圣上解释清楚,献上这明修浅道暗度陈仓之计即可。圣上身边正缺乏智囊,大兄献上此计,必然能更得圣上倚重。比起直接让圣上升官来说,差不到哪里去。”
周祥春这才无可奈何点了点头,只能这么选择了,面圣时提出此计,让圣上找个由头把都察院上下发作一顿,把排在自己前面的大佬全部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