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青瓷的细细地打量着苏合的脸色。她忽然问:“还请苏合叔叔细说。”苏合此时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犹豫了一下:“我……我就是……”犹豫很久,憋出来一句。“我与你母亲是很好的朋友。”又是这个理由。越青瓷差点笑了出来。但她脸上的表情十分真诚。她点点头:“谢谢苏合叔叔的关心,我知道。”苏合见她模样,内心稍安。不愧是那个男人的孩子。几乎与他一样敏锐。苏合深吸一口气:“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情,可能会颠覆你的认知。”非常大胆的话。越青瓷皱了皱眉,轻声说道:“不论如何,您但说无妨。”苏合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七情蛊,来自于图南国,那是一种极其狠辣的蛊毒,只要中了,无人能解。”图南?越青瓷微微一惊。这蛊毒怎么可能来自图南?越文鸢,到底只是个大家闺秀。她哪来的渠道和图南勾结上?“是只有图南才有吗?会不会是从图南传到了大梁?”越青瓷问。苏合摇头:“不可能。”如此斩钉截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苏合给越青瓷说了半天图南的风土人情,但有一个地方一直没有提。图南皇室。苏合目光深邃,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图南皇室,那是一个神秘无比的皇族,和大梁不同,图南的皇室人丁稀少,那里的男人,一生只会有一个女人。”见到越青瓷微微张大的嘴,苏合笑了。“传说,图南皇室的先祖曾得到神灵的庇佑,赐予他们掌控蛊毒的力量,以保家族的昌盛不衰。而夫妻结合的第一件事,就是互相给对方种蛊。”“蛊可以让对方一生绝不背叛。”这是绝对的忠诚。于是代代传下来。“普通百姓只会普通的蛊,或许大梁人觉得神奇,但其实很多蛊都有解法,解药不过在图南才常见。”“但是皇室很多秘传的蛊,就连图南百姓都不知道的,也没有解药。”“七情蛊就隶属其中。”越青瓷第一次知道七情蛊和图南皇室的秘密。“你还没和我说,这东西你哪里得来的?”苏合问。越青瓷回过神:“从我的姐姐那里。”她补充了一句:“她想把蛊毒用在我身上,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反噬了。”苏合的脸色十分黑沉。“越家,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越青瓷问。苏合回过神:“没什么,你是想要调查这个蛊毒从哪里来的?”“我这里有人手,我命人去查查。”越青瓷摇头:“不用,我确实想知道,但这个东西,来历应该很神秘。”和图南皇室有关,越文鸢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接触到。背后一定有个更大的阴谋。越青瓷打量着苏合的表情。她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手不停地摩挲着衣角。很焦虑,很急躁。他在着急什么呢?“苏合叔叔,图南皇室这么注重蛊毒,是不是蛊还有别的作用?”苏合回过神:“嗯,听闻,图南皇室的人天生容颜要比别人衰老的更慢,就因为蛊虫缘故,而且他们……”苏合犹豫了一下:“听闻皇室的人生来就会携带一些怪病,唯有蛊虫可以治疗。”越青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和苏合对视了。越青瓷没有将话问出口——“为什么这个图南皇室的病症,和她那么像?”越青瓷上辈子的容貌,也确实,在经历了冷宫的磋磨之后,不仅比越霜柔显得年轻,也更貌美。仿佛在逆境里开的荼蘼的花朵。非常违和,但就是那样发生了。但她没有问出口。她轻笑了一下:“多谢苏合叔叔解惑,叔叔,青瓷还有个不情之请。”“你说。”“您能治我的脸,那可以治因为蛊虫反噬而被毁的脸吗?”越青瓷很镇定:“我那位姐姐,恐怕需要您的帮忙。”***“滚啊!滚!”越家大房房里,已经没有正常人愿意多待。太臭了,恶臭的气味,难以让人停留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连顾氏都呆不久。顾氏每日忙着给母家写信找大夫。可是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全都说“无能为力。”越文鸢现在已经有了一点神志,章识南虽然没能完全清理出脓液。但好歹吊住了她的命。越文鸢醒了后就是不停地动怒。发火。只是她的嘴巴张不开,发火的动静还没摔碗的动静大。被砸的一脸血的丫鬟出了门,战战兢兢地对顾氏道:“夫人,小姐今天还是没吃饭。”顾氏脸色僵白。“恕老夫直言,令千金的脸上,应当是蛊虫死后脓液造成的伤口,普通医术根本没用。”重金请来的江湖游医的话让顾氏很意外。“蛊虫?什么是蛊虫?”那老大夫神色为难:“一种邪术。”顾氏怒不可遏:“一定,一定是有人要害我的文鸢,这邪术一定是越青瓷做的!”大夫不认识什么越青瓷。但是他听出来了,顾氏要把这个原因归到其他人身上。他犹豫半天,还是说了。“通常被害,都是被下蛊。”“蛊虫单纯的死亡,是不会爆发出脓液的。“看这个动静,很像是饲养的人养了厉害的蛊,但是被反噬了。”他的意思很明确,越文鸢想害人,结果自作自受。顾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下去吧。”把人换下去,顾氏也很无力。问越文鸢,越文鸢什么也不说。哪怕死也不肯说什么蛊。难道她的女儿,这辈子就废了吗?不,不行,这可是她最完美的孩子。“夫人,四姑娘来了。”顾氏焦头烂额的时候,听到这消息:“糊弄出去。”“大伯母,别急啊,今儿个我是带大夫来的。”越青瓷脸上还裹着绢布,但精神气不错。一双眼睛熠熠闪光。顾氏恨得牙痒痒:“你带的庸医,能用在文鸢身上?”苏合低眉敛目。他换了身衣裳,看起来灰扑扑的。顾氏自然不愿意用他。何况害死越青瓷带来的。“太医也请了不少个了,也没见解了大伯母的燃眉之急。”“不想让大姐姐死的话,还是让我这位大夫试试吧。”这么下去,一定会要了越文鸢的命的,不止是脸。顾氏等了半天,终于同意了。苏合提着箱子进去,只是他对待越文鸢,没有对越青瓷的温和。何况,本就是蛊虫脓液,十分难以清理。他把一块面巾泡在了一盆水里,水中加了绿油油的东西,看不出来来历。然后,他把面巾直接覆盖在了越文鸢的脸上。越文鸢很快就喘不上来气。她手指抽搐,想要把自己脸上的面巾给弄下来,喉咙里的声音被堵着,张大嘴也是湿的面巾,一点声音没有。这是一种酷刑。越青瓷在旁看了,提醒了一句:“叔叔。”苏合笑了一下,用剪刀在越文鸢的嘴巴位置开了个口。越文鸢的惨叫这才发出来。被堵在门口的顾氏紧张地往里探头:“你们别过分!不管怎么治,我女儿都得活着!”“好了,这几日文鸢姐姐的惨叫,大伯母难道听的少了?不过是治病的必要过程罢了。”越青瓷笑着道。顾氏只得讪讪闭嘴。而越文鸢的惨叫越来越大声。那药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越文鸢的脸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气泡声。越青瓷看见绿色的面巾被黑脓浸透。一张又一张的面巾换下去。越文鸢已经惨叫不出来了。她痛的只能发出粗喘。但是她脸上的脓液,已经清理的七七八八。露出了底下的血肉。血肉纵横。“蛊虫是吞噬五毒长大的,本身就含有剧毒。”“中间不知生了什么变异,爆开的血虽然能腐蚀肉体,但也能保护里面的血肉不发炎。”“很新鲜的伤口。”苏合的语气里竟然带了一点赞叹。只是在他接下来的动作里,能看出来这赞叹的意思是——好新鲜的伤口,方便折磨。“可以说话了?”苏合把药膏涂到伤口上,越文鸢竟然猛地睁开了眼睛,身体痉挛似的抽搐。“凉,刺痛,不要!”泪水滚滚而下。苏合则是看向越青瓷:“现在可以问话了。”这一切甚至不需要越青瓷主动说。苏合在逼供上面,看起来经验很丰富。越青瓷回过神,微微一笑。“越文鸢,你后悔吗?”越文鸢的脑子浑浑噩噩的,她太痛了,但还能认得出来越青瓷是谁。而且,涂在脸上的药膏非常冰凉,那凉意让她的脑子越来越清醒。看见越文鸢脸上的浑浑噩噩感消失了一点。越青瓷慢吞吞地道:“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可能有图南皇室的七情蛊呢?”“或许,拥有蛊的不是你,是越家的一些人,譬如,你的爹娘?”越文鸢的脸上划过一抹讽笑。哦,猜错了。越青瓷顿了顿:“既然不是你的父母,那你就是通过其他路子搭上了蛊虫的事情。”“这世界上,能走南闯北,弄来这玩意儿的,想来只有商人了吧,嗯?”越文鸢的瞳孔不安地一颤。猜中了。顾家盐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