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一口气说完,就看一眼翠玉,接着小春才很小声地道:“我就是觉得,太太不该这样对您。”该不该的,已经这样对待了,那翠玉也就不会去说什么,翠玉只是笑了笑:“你觉得我很辛苦很累。”小春忙不迭地点头,原先在宁家,尽管翠玉也管家,可宁家哪有这样的事儿啊,就那么几个下人,宁先生也很爱护女儿。“这样人家,难怪当日李东家要这样逼郑家了。”小春话中的不满是越来越深了,翠玉看一眼小春,小春哪里肯乖乖闭嘴,还要再说上几句,翠玉已经点一下她的额头:“不要再说了,小姑娘家家的,哪里就这样碎嘴。”“大奶奶。”小春伸手去扯翠玉的袖子,想要撒娇,不等小春那句娇撒出来,小月已经从屋内出来迎接翠玉,见到小春这撒娇的动作,小月不由愣了一下,接着小月就笑着上前:“大奶奶回来了,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茶也泡好了。”“小月你就是想得周到。”翠玉夸了几句,也就进屋,准备梳洗。“这是我该做的。”小月说了这句,就看向小春,小春见小月看着自己,那双眼就睁大:“我脸上有脏东西吗。”“没有没有。”小月双手直摆,接着小月就道:“我就是,没见过你和大奶奶这样亲近。”“大奶奶是个很好的人。”小春这句话没有说错,小月也晓得翠玉是个很好的人,但小月还是轻声道:“我有时候觉得,大奶奶对你,像是对一个妹妹。”“那是自然。”小春笑吟吟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往屋里跑去:“你以后就晓得了。”以后,还会有以后吗?小月想着自己爹娘那天说的话,不外就是劝自己熄了心思,往外面聘去,还说,已经看好了,是个香烛店里的伙计,人很干净,也上进,一个月呢,也有二两银子呢。小月晓得这样的伙计,已经算是不错的人家了,但小月的心,却还是悬在远在草原的郑义明身上,尽管没有什么指望,但还在郑家,仿佛就能离他近一些,更近一些。小月看着那亮着灯的屋子,晓得自己的想法不应该,但少女心思,若能如此好熄灭,那也就不叫少女心思了。“大奶奶,我总觉得小月她对大爷……”小春服侍翠玉梳洗,但那嘴却不肯闲着,翠玉嗯了一声:“她对大爷有什么心思,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儿。”“什么叫,她自己的事儿。”小春眼睛瞪得很大:“您才是这家里的主人,就算要有什么,也该是你做主。”“小春。”翠玉难得对小春如此严肃,小春急忙吐舌:“大奶奶,我僭越了。”“并不是你僭越了。”翠玉看着小春:“你在我身边,我从没有把你当做丫鬟看待。”“晓得晓得,大奶奶对我,就跟对妹妹一样。”小春就差举手发誓了,翠玉也笑了:“小月跟在大爷身边那么多年,大爷性情也是那么温和,他对小月,也没有当做丫鬟看待。”“大爷也是个好人。”小春点了点头,翠玉语气平静:“这种事情,哪里是我能做主就能做主的,这是人心啊。”人心中想着什么,那是只能由自己,由不得别人的。不然要依翠玉所想,那就赶紧让那些拿了郑家钱财的人都把钱财给吐出来,郑家的困境就迎刃而解了,可是这世上的事儿,哪能任由人怎么想呢?若是真为小月做主,把她配出去了,或者让她爹娘领走,谁晓得小月这样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儿来?有时候越是温和的人,做出的事儿就越让人害怕。“大奶奶!”小月已经走了进来,对翠玉跪倒:“大奶奶,我并没有别的念头,还求大奶奶不要赶我走。”“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翠玉并不惊讶小月能听到,毕竟这屋子就这么大一点,小月能听到里面说话也是很平常的。“我,我对大爷,确实有那么一点心思,但大奶奶自从嫁了进来,我就晓得,我那点心事上不了台面,一心只想着伺候好大爷大奶奶。”小月的眼泪也是说来就来。翠玉不由有些头疼,自己确实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翠玉只能柔声道:“你起来吧,方才我和小春说这些话的意思,也就和那天对你说的话一样,这是你自己的事儿,你要自己做主,若你对大爷真得……”“没有没有,我对大爷,确实没有别的意思了。”小月恨不得赌咒发誓,额头上都有汗落下,翠玉看着小月这样,不由轻叹一声:“好了好了,你就先起来吧。”“大奶奶,我对大爷,真得就只是好好地服侍他。”小月这会儿是真得很着急,翠玉见她不肯起来,也只能伸手把她拉起来:“你啊,我都没说什么,你就在心里,把你自己定了罪,还把这罪过了一遍又一遍。”“因为我,我确实,确实……”小月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只觉得有许多话要对翠玉说,恨不得把这一颗心都给剖出来,翠玉见她还要这样说下去,只觉得自己的汗珠也要落下,就对小月道:“你今儿突然这样,定是发生了什么?”“我爹娘也和我说,要我熄了心思,然后,他们给我寻了户好人家。”小月说完就道:“可我,不晓得那人面长面短,也不晓得那人是个什么样人,爹娘说是好人家,那我就要嫁,就要过一辈子,我感到害怕。”人都害怕未知的事物,小月会这样想,也是实情,一边的小春已经道:“既然是你爹娘给你寻的,想来必定是户好人家。”“我也晓得,可是,大奶奶,我就在想,大奶奶您都会说,让我自己给自己做主,那我爹娘为何还要为我做主?”这是小月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的,翠玉看着小月,轻声道:“我晓得你在想什么了,这事儿,我也替不了你,你啊,就先在我身边待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