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翠玉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郑太太身后,听着她和郑大太太应酬。郑太太已经笑着道:“春天都来了,这园子里花也开了,我也就来瞧瞧这花园里花开得如何,谁知今年花还没怎么开。”“我和我儿媳妇也说呢,这花园里的花开起来那可是好看极了,也是这孩子没有福气,嫁过来这么些日子,也没见过这花园里花开。”郑大太太指着郑大嫂在那说,郑大嫂面上微红,却什么都没说。郑太太已经晓得郑大太太想要什么了,于是郑太太叹了口气:“等花开的时候……”“等花开的时候,我们也能托您的福,进来瞧瞧这花开。”郑大太太抢先说着,这倒让郑太太不好再说什么,于是郑太太就道:“今年可没有什么赏花宴了,不过就是我们家里这几个人,在这摆上一桌酒,赏一赏这花。”“办赏花宴,我们这样的人,哪里就能赴宴呢?”郑大太太含笑说着,还拉着郑大嫂的手对她道:“还不快谢谢你婶娘,要不是她,你也没有这个福气来瞧这么多的花。”“婆婆说的是呢。”郑大嫂含笑说着。翠玉只觉得这样的应酬,好麻烦,但翠玉什么都没说,等二人各自的话说完了,郑大太太见翠玉并没有留她们吃饭的意思,况且这会儿也还没有到晚饭时候,郑大太太也就笑着告辞。郑太太和翠玉送她们到二门处,看着她们的背影,翠玉对郑太太道:“我们回去吧。“她们婆媳两个,若是心没有那么大,倒也……”郑太太这句话只说了一半,翠玉就笑着道:“婆婆,这都是您的事儿,我这个做儿媳妇的,也只是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这会儿,也会故意说话怄我了。”郑太太拍拍翠玉的手,翠玉瞧着郑太太:“不是怄您呢,您在这宅子里面,虽说身边服侍的人不缺,但许多时候,难免有些寂寞。”寂寞二字仿佛入了郑太太的心,郑太太甚至有泪要落下,但很快郑太太就忍住了眼泪,只对翠玉勉强笑着道:“你啊,你啊,还真是,这样伶俐,只是你自己,也该自己心疼自己。”“我自然会自己心疼自己的。”翠玉含笑说着,郑太太瞧着翠玉的神色,想说什么又咽下了,不管怎么说,翠玉还是自己的儿媳妇,有些事儿,还是不能像对自己儿女一样地做。春风一天比一天暖和,在去往商号的路上,翠玉也能看到路边的树开始冒着新芽,透过别人家的院墙,能看到新开的桃花梨花,在春风中绽开了笑容。这天翠玉回去路上,原本往左拐是回去的路,但翠玉却对小春道:“往另一边拐吧。”小春惊讶地看向翠玉,往另一边拐,就是回原来宅子的路,这个宅子,现在已经租了出去。“我想瞧瞧,宅子里那棵杏树,开花了吗。”翠玉语气平静,但只有翠玉自己晓得,自己的双手已经满是汗,这样的举动,是不应该出现的。小春看向翠玉,接着小春轻声应是,掀起车帘对外面说了两句。马车往另一边拐去,进了巷子,第三家就是昔日的宅子。翠玉只觉得心在狂跳,远远地,就能看到院墙里露出粉白的一片,而等到近了,就能看到那杏花开得热闹。宅子的大门紧闭,翠玉自然也不能让小春上前敲门,说要进去里面瞧瞧,翠玉只是坐在车内,掀起车帘,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片伸出院墙的杏花。红杏枝头春意闹,翠玉心中掠过这句诗。“大奶奶,这会儿,已经有些晚了。”小春在一边提醒,翠玉嗯了一声:“我晓得,我们……”翠玉还没有说,我们回去,大门突然打开了,吴二站在大门内,想是要出去。翠玉还没来得及放下车帘,二人四目相视。“郑大奶奶?”吴二吃惊不小,接着吴二就要走过来,翠玉急忙把车帘放下,对吴二道:“不过是偶然路过了这里,看见这杏花开得热闹,就停车看看。”“我也是看着杏花开得热闹,就想着去打壶酒,好在花下饮酒。”吴二自然不敢说,是听到婆子说,门口有车停着,自己就走出来瞧瞧,没想到车内是翠玉。“是,这杏花也就是这两日开得好,等再起一阵风,就落了。”翠玉话语之中有些惆怅,吴二嗯了一声,就对翠玉道:“既然如此,那我让人给郑大奶奶摘几枝杏花送回去,也好让您插瓶。”“好好的花,就让它在那开着吧。”翠玉收起心中的惆怅,一切都变了,自己还在想些什么呢?所有的一切都变了,父亲已经写来了信,说要在自己的堂兄弟里面,选一个过继过来,到时候也好续一续香火。在信上,父亲满怀歉意地说,家乡置办的这些田产,到时候就留给过继来的兄弟,至于那些银子,还是留给翠玉,好让翠玉傍身。翠玉虽然晓得,父亲没有儿子,如果不纳妾生子,那过继一个,好来承续香火是必然的。但翠玉还是会伤心,仿佛连父亲,都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而是要分给另外的人。所以翠玉才会想到前来这宅子,看一看这杏花。这杏花开得那样好,但站在这杏花下的人,不再是自己,而是别人。翠玉示意马车夫继续赶着马车,宅子的门打开时候,翠玉已经看到院子里那棵杏花,开得灿然如同云霞,过往,已经离翠玉很远很远了,自己所要面对的,是将来的日子。吴二站在那里,看着翠玉的马车远去,不知为了什么,长叹了一声。“二哥,您叹什么气呢。”陈凛已经从宅子里跑出来,听到吴二的叹气,陈凛笑嘻嘻地说着。吴二收起思绪:“让婆子今儿做几样好菜,我去打壶酒,我们就在这杏花下,喝酒赏花。”喝酒赏花?陈凛不由愣在那里,这四个字,和自己似乎毫无关联。但陈凛看着吴二的脸色,陈凛立即点头:“好,好,好,二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呢,也好讨二哥一杯好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