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路怎样,小月也不晓得,先歇着吧,总要等到办完丧事,一些事儿才好说出口。小月心中叹气,回到自己屋内,和衣躺下。翠玉虽然十分疲惫,但这一晚睡得并没有那么好,乱梦频频。翠玉只觉得自己身处茫茫大雾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除了往前走,没有别的路,可是往前走,就真得能寻到路吗?翠玉十分迷茫,脚下的路也越来越泥泞,鞋袜都早已不知去向,每走一步都要从泥泞中用尽力气拔出脚,然后往前走。翠玉只晓得,不能停下来,停下来,或许就……“大奶奶!”小春的声音传来,翠玉睁开眼,外头的天都还没亮呢。小春把灯点亮:“这会儿该是去灵前点香的时候了。”翠玉嗯了一声,拿过一边的衣衫,和昨日临时找的不合身的孝服不一样,这会儿放在一边的,尽管还是孝服,但合身多了。“今儿一大早,陈嬷嬷就把这些孝服送来了。”小春在一边解释着,小月已经端着热水走进来,翠玉没有再问什么,匆匆梳洗之后就往灵堂去。灵堂内和昨日没有任何不同,郑义明坐在被窝里面,怔怔地看着灵位。翠玉缓步走上前,脚步声惊动了郑义明,郑义明回头看向翠玉,轻声道:“我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梦,等我醒过来,爹爹就还在那里,笑着和我说话。”翠玉晓得这是郑义明迟来的难过,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人其实反应不过来,只会按照别人说的去做事,等事情逐步处理了,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四周没有声音,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那时候就会有伤心漫上心头,并且越来越深,越来越痛。郑义明看着翠玉,声音变得颤抖:“方才,我突然醒来,看着爹爹的牌位,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见到你,就更让我明白这些都是真的。”两天前,二人还仅仅是小时候曾见过,一起玩耍过的人,而现在,二人就是无比亲密的人,他们是夫妻,他们也要一起支撑起郑家,如同昨日,在账房时候,翠玉对郑义明保证过的一样。“我会在这里,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翠玉走到郑义明身边,语气轻柔。不管前面会遇到什么风波,不管道路有多泥泞,翠玉晓得,所能做的,只有往前行,不停地往前走,才能走出这段泥泞,走出这段迷茫,看到阳光洒满天地,看到道路不再泥泞。“多谢。”郑义明声音都哽咽了,翠玉按住郑义明的肩膀:“我们是夫妻,以后,不要再说这个谢字。”翠玉的语气如此坚定,让郑义明也有了力量,这个家,要靠自己了,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郑太太扶着陈嬷嬷的肩站在灵堂外,看到这幕,郑太太面上露出一丝欣慰。“太太这步决定走得好。”陈嬷嬷轻声说着,不管外人有多少非议,毕竟灵堂成亲,太过惊世骇俗,郑太太能做出这个决定,还选了翠玉这样的姑娘,就能挡住最大的危机,至于别的,走一步算一步。“你和他们说过没有,以后对宁先生,可不能再当做账房了。”郑太太轻声说着,陈嬷嬷点头:“自然交代了。”说完,陈嬷嬷迟疑一下:“还有大爷房里面的小月,这几日,还要她在那看屋子呢。”“小月不急,不过就是个丫鬟。”对丫鬟郑太太并没有放在心上,就算想要掀起风浪,一个丫鬟也是轻而易举能捏住的。陈嬷嬷恭敬应是,扶着郑太太走进灵堂,郑义明的被窝已经收了起来,僧众们都已经到了,在灵前点过香,跪在那里听僧众们念过早上的经,僧众们去歇息了,族内来帮忙的人陆续也来了。尽管郑大老爷昨儿闹了个不愉快,但他们夫妻还是早早就来了,毕竟,眼前的好处,哪能眼睁睁丢掉?郑大老爷还是和郑义明在外面招呼来吊唁的男客,郑大太太她们在里面招呼女客,今日处事越发井井有条了。忙过一阵,翠玉也能坐下喝杯茶歇一歇,不用像昨儿一样,陀螺样转个没完。郑大太太喝了一口茶就对郑太太道:“这茶不错,比我家里的好。”“你要喜欢喝这个茶,等会儿走的时候,就拿上半斤走。”郑太太对这些东西也不放在心上,郑大太太眼睛一亮,却故意去看翠玉:“这家里的东西,这会儿有了侄媳妇,总要侄媳妇点头。”“去给大伯母包上半斤茶叶,再拿上两包点心。”翠玉有些看不惯郑大太太的做派,只能在那吩咐小春,小春应是,就去忙了。“所以说,这成亲还是要找知根知底的人家,若那些不知根知底的,什么性子都认不得。”郑大太太得了好处,语气也变得好多了。不等小春把茶叶点心拿来,陈嬷嬷就走了进来:“太太,总掌柜的娘子来了。”总掌柜姓邱,他的娘子,人人都唤一声邱太太,平日里,邱太太也和郑太太来往密切,事儿出来到今儿,邱太太才姗姗来迟,郑太太不由笑了笑:“这会儿才来,也不晓得……”话没说完,邱太太就走了进来,这倒也不稀奇,毕竟邱太太常年出入郑家,郑家什么地方有个什么,她清楚得很。再一看邱太太身上的打扮,郑太太的眉不由挑起。来吊唁的客人,多是穿素服,也有女客虽然穿着素服来吊唁,但那头上的首饰却还是很鲜明的。但邱太太呢,发上连一根银簪都没有,竟只用一根白头绳拢了头发。身上的衣衫虽说不是孝服,却也穿的棉布做的,腰上甚至还系了一小块麻绳。虽称不上披麻戴孝,但也所去不远。郑太太见到邱太太这样装扮,一时竟然忘记说话,等到邱太太在灵前扑通跪下,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郑太太这才回神,急忙带着郑义明夫妻跪下,自己就伸手去搀邱太太:“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