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生紧盯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面无表情挂了电话,把李方长叫出来交代了几句,又重新回了包间。雨天潮汽侵袭皮肤,车里的空调一吹,格外湿冷。顾迎清坐在车后座,雨水顺着车窗往下淌,水结成雾,又凝成珠,把她看向窗外的视线模糊了透。她丢魂失魄不知道方向,在车驶下三片区交界的人工湖湖面的石桥时,她也没意识到车子在往出口相反方向开去。才没几分钟,车便停下。顾迎清抬头往外望,隔着氤氲水帘只能辨识出是又一栋灯火通明的建筑。紧跟着有人从外面给她开了车门,她一看撑伞站在车外的男人,居然是蒋骁。再往外一探看,还是瓦顶灰墙,浓浓中式风的建筑,分明就还在国宾馆里。“顾小姐,到楼上等会儿。”顾迎清顿时明白是程越生的意思,方才堵在心里的酸涩,顿时被一股怒火压过。“我要回去。”顾迎清一时气闷,拒不下车。蒋骁不容分说拽着她手臂往外扯。“啊!”顾迎清吓得惊呼。这人力道奇大,下手不留情面,顾迎清吃痛皱眉,从力量层面讲根本不是蒋骁的对手。她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拽下车,高跟鞋踩不稳,被人握住手臂强行稳住重心。顾迎清挣了挣,蒋骁掀上车门,淡声威胁说:“这里是国宾馆,来来往往都是什么人你心里有数,别找麻烦。”身后的车快速地驶离,她现在想走也没办法。顾迎清抿紧唇,甩开蒋骁的手,“放开,我自己会走。”拉拉扯扯,更引人注目。进了电梯,轿厢上一面屏幕无声地播放介绍视频,这里还是梧桐庄的VIP接待片区,在片区边缘方位,叫申屏庄。单体楼的房间不多,人也少。上了三楼,顾迎清被带进一间套房内,蒋骁守在外面。顾迎清气得把包扔靠墙的沙发上,坐在床尾凳上自己顺着气。结果这气越顺越堵。到底有什么可说的?甚至连分手都不是。偌大房间就她一人,窗户外大雨阵势不减,室内却静得令人心悸。顾迎清埋着头,想到沈纾纭来德信那天,按沈的说法,他那天选了订婚的日子,晚上却来了她家。其实见过沈纾纭之后,她就有不好的预感,工作间隙总因为这件事走神恍惚,一直到他晚上过来。又寄希望于,他不提应该就是没什么大事。她无法否认,希望那一天能晚些来,就算是做梦也让她做久一点好了。因此沈纾纭对线二奶式的发言,让她感到极度恶心。沈纾纭还知道她和赵南川的关系。更让她觉得自己那晚的行为,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女的在上别人的男人。顾迎清埋着头,两手撑着床尾凳,微微弓着背脊,感觉呼吸越来越闷,闷得眼眶都生出潮意。她不由仰头大口呼吸。她想转移注意力,右转头去看窗外的雨夜,却不期然撞上玻璃窗上映着的她的脸孔。被光线和雨水模糊之后,影影绰绰,格外陌生。不知道坐了多久,门外传来响动,顾迎清看过去,面上平静,私底下掐紧了手指。程越生进了门,看了看她,语气如常问:“你是不是没吃晚饭?”“嗯。”她的确没吃,回家之后刚收拾完,准备做饭,就来送东西了。“先吃点东西。”程越生站在玄关旁的迷你吧台前,翻出一本菜单,准备让她点餐。顾迎清站起身,平声说:“不用了,我等会儿回去会看着吃点。”程越生神情不明地看她两秒,随手把菜单扔了回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跟沈纾纭要订婚的事?”顾迎清不想像等待决断似的等他开口,便先提起了这个话题。顾迎清被通知得急,出门没来得及化全妆。此时,她表面看起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并无异样,但声音发紧,带出细微不易察觉的颤音。程越生拧了下眉:“告不告诉你,结果都一样。”“怎么能一样呢?”她胸口发堵,喉头咽紧:“我之前说过保持现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不守信用!要订婚不说,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真跟人订婚了也不会跟我说,要结婚了也继续隐瞒?然后我被人指着鼻子骂二奶?”顾迎清情绪一上来,眼睛和鼻尖同时泛起酸意。程越生压着眉心,带出一股不耐:“我说过跟她没可能。”顾迎清感觉自己像个被男人敷衍说“我说了会跟她离婚”的情人。“不管将来有没有可能,你跟她现在都是即将订婚的关系。”她不清楚他具体要怎么做,毕竟计划会根据情况改变,他现在答应订婚,就真的有可能会订婚。顾迎清觉得如有需要,他也会跟沈纾纭走到结婚那一步。程越生沉声问:“所以呢?你要为这事跟我划清界限?”“是的。”顾迎清轻垂着眼,“本来最开始说好的就是,你给我安全保障,我们……就到你跟沈纾纭确立关系为止。”“还拿那会儿的条件说事?”程越生一步步走近她,压抑着语调,“谈感情的是谁?嗯?”顾迎清一怔,蓦地抬头,“那是你套我的话,我是喜欢你……”程越生猜到她后面的话,根本不想听,眼神一用劲,打断她:“那你现在装个什么劲儿?”顾迎清脑子里嗡地一声,心口哽得不像话。程越生意识到什么,眼神微动,又靠近了些,伸手去捞她的手腕。顾迎清一把拂开他,往后退开一大步,灯光下她眼神清润,一瞬不瞬凝着他:“我是有点喜欢你,情感占几成,欲望占三分,并且我从来没想过跟你有结果,更没考虑过以后,要不是你点明,我跟你之间,我不会让感情沾一点边。这一点我心里清楚得很?你呢?”程越生瞬间脸色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