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萱紧紧攥着手心,这话无异于在当众打她的脸,顺道再削一削老夫人的威风。她抬起头来直接迎上柳沐倾的目光,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老夫人抢先了一步。“罢了,若萱还是太过年轻,日后多诵读些经书便好。”老夫人面上明显不甚高兴,原本她是想借由此事抓一抓柳沐倾的错处,谁曾想这错处没抓着,反倒惹来一肚子的火气,柳沐倾这丫头,果真不简单。老夫人看了一眼冯妈妈,又和颜悦色地牵起柳沐倾的手:“在这佛堂里待得久了,竟是觉得有些闷,你陪我去院子里走走。”柳沐倾也是一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祖母,这后院的海棠开得正盛,不如孙媳陪您去看一看,也好活动活动筋骨。”老夫人点点头,示意若萱和冯妈妈一同前往。若瑄一肚子委屈,本想回房好生哭上一会,奈何老夫人的命令她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后院里,大片大片的海棠争奇斗艳,柳沐倾摘了一朵,在手中轻轻晃动:“祖母,这海棠真好看。”老夫人也摘了一朵海棠,亲手将花儿插在柳沐倾鬓角,面上尽是慈爱之色:“祖母老了,不及你们年轻人,就同这海棠花一般,正是开得艳丽的时候。”柳沐倾略有些害羞地笑了,随即挽着老夫人的手臂道:“祖母,您这说的什么话?您这身子骨可硬朗着呢。”若萱跟在身后,看着前面两人和谐美好的画面,一时间心中的憋屈愈发浓重。在未回侯府时,都是她时刻伴在老夫人左右,如今,老夫人身边的位置竟被柳沐倾抢了去。若萱心里清楚,若是没了老夫人的庇佑,自己什么都不是。她现在拥有的生活,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而她,仍旧是那个孤苦无依的流浪之人。如此,她断不能允许柳沐倾从她身边将老夫人夺走!想及此处,若萱咬了咬牙,直接追了上去,从另一侧扶住了老夫人:“祖母,您放心,萱儿会一直陪在祖母身边的。”柳沐倾听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但面上也跟着附和了一句:“若萱妹妹当真是孝顺,我们这些做孙辈的都不及若萱妹妹这般体贴。”“你们都有心了。”老夫人一左一右握着两人的手,面上尽是欣慰之色,三人间倒也显得十分融洽。只是前面不远处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一座仅容两人通过的石桥连接着湖心亭。老夫人往桥上看了一眼,随即松开了若萱的手:“沐倾,你扶我去亭子中坐会儿。”若萱只觉手上一空,心头似也跟着空了一块,莫名有些发慌。老夫人从前何时对自己这般冷淡过?难道她竟真要为了柳沐倾而舍弃自己吗?这么想着,她又忍不住转头瞪了一眼柳沐倾,都怪这个贱人!“是,祖母。”柳沐倾看着若萱吃瘪的模样,甚是想笑。湖心亭内,一张石桌,四张石凳。老夫人挑选了一个面南的位子坐了下来,柳沐倾和若萱分别站在两侧,冯妈妈则站在老夫人身后。老夫人指了指旁边两个位置,示意柳沐倾和若萱坐下来。柳沐倾也没客气,只是她刚坐下,便听到老夫人开口问:“冯妈妈,这几日你一直宿在悦兰苑,不知这宫里的规矩,少夫人学得如何了?”若萱听到这话,双眸瞬间明亮了不少,心头也有些惭愧。原来老夫人是在等着给她出气呢,想来老夫人还是疼爱她的,都是她小心眼,方才竟觉得老夫人被柳沐倾抢走了。柳沐倾看都没看冯妈妈一眼:“还请冯妈妈如实告知祖母。”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冯妈妈:“冯妈妈跟随我多年,是我身边最为亲近之人,想来定是用心教导了的。”柳沐倾叹了口气:“我自是信任冯妈妈的为人,只是这几日事务繁多,若是孙媳学的不好,还望祖母莫要怪罪,日后孙媳定会加紧练习,不叫祖母失望。”若萱终于逮到一个可以羞辱柳沐倾的机会,立刻迫不及待地道:“祖母,您千万莫要着急,嫂嫂在这侯府中一直无人管教,纵然这几日认真学了,也未必能有什么成效。”柳沐倾一听就乐了,这若萱说起话来,倒是跟林浅柔有得一拼,这么明晃晃的马脚露出来,就等着她去抓呢。“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母亲这才刚安葬好,妹妹就说我侯府无人管教,九泉之下,母亲听到这话,该有多寒心?”若萱也没想到柳沐倾竟如此伶牙俐齿,她刚要开口解释,便被老夫人呵住了:“够了,冯妈妈,你来说。”冯妈妈虽心里有怨,但一想到自己的把柄被柳沐倾攥在手里,便只能按照柳沐倾的吩咐去说:“回老夫人的话,少夫人这几日学得十分用心……”冯妈妈话还未说完,便被老夫人打断了,她很是不悦地看着冯妈妈:“只学得用心是万万不够的,还要看学得结果如何。”冯妈妈又怎会不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只是两厢比较择其轻,眼下,她只能选择站在少夫人那边:“回老夫人的话,少夫人这几日学得十分不错,宫中那些礼仪规矩,已学了十之八九。不仅如此,少夫人白日里尽心尽力学着宫中的规矩,到了夜里还要挑灯为老夫人抄写经书,当真是辛苦得紧!”柳沐倾面带害羞地看了眼冯妈妈:“妈妈这般夸我,我倒是有些惭愧了。”老夫人听得眉头皱作一团,甚至有些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明明交代得很清楚,冯妈妈去悦兰苑为的是压一压柳沐倾的性子,也好知晓此人能不能为自己所用。怎么现在冯妈妈一个劲夸柳沐倾,倒让她有些摸不清状况了。若萱也是听得满脸震惊,震惊之余还不乏一些不甘心,但冯妈妈既如此说了,她也不能再争论其他,只得硬着头皮恭维着:“嫂嫂当真是厉害,萱儿佩服。”老夫人直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她信得过冯妈妈,只是眼下这情况,她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又全然用不上了。老夫人看了一眼冯妈妈,这老东西该不会是这么快便被柳沐倾收买了吧?冯妈妈心虚地低下头,如今,她也是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