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看着她,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最初,杂物间是最原始的那种灯泡,一根电线悬挂在天花板,时念念周身被光芒晕染开。
像是他生命中的女神,不嫌他前半生的肮脏腐烂,一双清凌凌的眼眸看向他。
江妄在她眼里看到了月亮,而他的女神也愿意把光普渡给他。
“还记得你第一次翻墙被我看到的时候吗?”他忽然问。
时念念一想起那时候的事就忍不住笑了:“记得啊。”
那是江妄来班级的第一天中午,她浑身脏兮兮的翻墙进来,江妄对着她背影叫“小结巴”,后来一字一字的教她叫他的名字。
江。妄。
江妄往后靠了靠,笑的温柔妥协。
“其实你一开始就对我很好。”
“是你给了我那一片创口贴,是你给我吃的糖,4x100接力也是你给我送的水,也是你问我怕不怕。”
时念念沉默的看向他。
江妄视线笔直看着,落在一个虚无缥缈的点:“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怕不怕,失聪的时候没有,把刀捅进高晟肚子的时候没有,入狱时也没有,只有你很轻的抱着我,安静的问我,怕不怕。”
他闭了闭眼:“当然怕啊。”
时念念屈膝跪下来,直着上身抱住他,摸了摸他的头发:“怕也没关系,以后我都会在的。”
不是“不要怕”,而是“怕也没关系”。
时念念始终抱着他,下巴枕着他肩窝,平静的说话:“我在国外的时候经常做一个一样的梦。”
“梦见我吗?”
“嗯。”她说,“是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那时候是被程琦欺负的最惨的时候,每天都要躲着她们,一下课就要跑,被抓到就会被欺负,那天晚自习结束差点被她抓到,拼了命的跑出来,到那条路上才停下。”
然后她便第一次见到了江妄。
少年从门框走出来,脸部轮廓被昏黄灯光切割的棱角分明,一半隐于暗色,一半是病态的白,眉骨硬朗,下颚瘦削,一双戾气的眼,看起来冷漠又坚硬,攒着挥散不去的桀骜。
时念念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梦见那个场景,可能因为这是所有故事的开始吧。”
那个盛夏,穿着一身校服的她躲在暗处,看着少年被人簇拥着从那样的地方出来。
再后来,蝉声不断的夜晚,他往后靠着,声音里藏着坏,透着倦意和鼻音,漫不经心的“欸——”。
他眼皮耷拉着,叫她:“小结巴。”
时念念穿着白裙站在他面前,这是故事的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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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吞噬了一千个月亮,只剩下最后一个,站在悬梁之上,温柔充满天空,被埋葬在浩瀚银河之中。
那一轮救赎他的圆月,从前是他的妄想,往后成了他这一辈子的念念不忘。
所幸,念念不忘,必有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