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毓婉后退一步,正欲转身离去。“哟,我们探花娘子来探望探花郎了?”忽然,背后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太学寺的大门前,一辆停稳的马车旁,走下了两位身影——一位是齐王府的世子许祈,另一位,则是首辅大人陆时桉。谢毓婉连忙垂下了眼帘。温崇楼对许祈的调侃虽感厌烦,却不敢表露,尤其是见到陆时桉之后,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他拉过谢毓婉,轻声问道:“许世子、陆大人怎会有闲暇光顾太学寺呢?”“拜访沈少师。”陆时桉简短的回答,让谢毓婉不由得抬眼,眉头微蹙。“毓婉,我们回去吧。”温崇楼不愿在此多做停留,问明来意后便催促谢毓婉离开。在外人面前,他总是温文尔雅,修养极好。他温柔呼唤“毓婉”,让人误以为二人情深意切。谢毓婉也正欲离去。雪花似乎小了些,她轻轻拉下绒帽,露出一段如玉雕花枝般的颈项。侧头看向温崇楼时,颈间那不易察觉的淡红印记悄然显露。许祈低声笑道:“看来传言也不全真,说探花与即将入门的谢家四姑娘情深意重,举止得体。哎,时桉你看,四姑娘颈上的亲密痕迹,显然二位已非比寻常了——”这话虽然是对陆时桉说的,却让温崇楼和谢毓婉同时心中一惊。温崇楼顺着许祈的话望去,而谢毓婉则急忙用手遮住了脖子。她不知道。她真的没有意识到——昨晚陆时桉又咬又吮,而她初次经历,满心只有痛楚,未曾细想其他。若非许祈提及,她可能就带着这些痕迹四处走动了。想到这里,谢毓婉暗暗咬牙,目光穿过空气,凝视着面不改色的陆时桉。这个男人真是可恶,故意在她脖子上留下这种的印记,显然是为了让温崇楼看到。谢毓婉不急不躁,冷眼望向许祈:“许世子言谈需谨慎,女子清誉至关重要,若因许世子的无端猜测而玷污名声,万一有个闪失,只怕齐王府门前会多出一条白绫。”谢毓婉素以直言不讳在京中闻名,她继承了父亲清流派的风骨,不惧权贵。敢说,也敢当。许祈闻言,眉毛一挑,对着陆时桉苦笑,向谢毓婉求饶:“四姑娘饶命,是我说话没个把门的,这就向您赔不是。”谢毓婉避开他的目光,想了想,向温崇楼解释道:“是我小妹,昨天玩耍时不慎碰到的。”温崇楼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二人与许祈、陆时桉告别后,踏雪并肩而行。从后面看去,谢毓婉端庄地跟在温崇楼身旁,接过他手中的食盒,一副标准的贤妻模样。陆时桉的目光停留了很久。许祈碰了碰他,不解其意,便问:“你一大早叫我来这儿,不是真有事找沈少师吧?“你不是一向不屑于这些儒家繁文缛节吗?”陆时桉笑了笑。……两天后,谢毓婉收到了温崇楼的亲笔信。不同于前两天的漫不经心,温崇楼的信里洋溢着按捺不住的喜悦,提到了他母亲精心挑选了一个吉日,邀请她去府上用膳。他还提及,她父亲的事情在今晨出现了转机,那位向来不轻易为人说情的沈少师竟然破例进宫面见圣上,提出了质疑之声。圣上对沈少师颇为敬重,听了他的见解后觉得甚有道理,于是下令重新详查,誓要还谢太傅一个清白。谢毓婉把信轻轻放下,心中明了温崇楼态度的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皆因她父亲的变故而起。更让她不得不承认的是,求助于陆时桉,确实有效。温府的宴请定在黄昏时分。谢毓婉备好礼物,换上一身得体的裙装前往。刚一下马车,等候在府门的温崇楼便迎了上来。他牵起她的手,笑道:“毓婉,你终于来了。”接过了她手里的礼盒,温崇楼一脸得意地邀功:“说起来,那天我也给沈少师提起过,看样子伯父能有望脱困,也有我的一份力。”“来,快跟我去拜见母亲吧。”“小侄儿。”忽然一声呼唤,让温崇楼原本舒展的面容瞬间凝固。谢毓婉闻声回头,一时之间不明白这声“侄儿”所指何人。然而映入眼帘的,竟是陆时桉。男子悠然自得地下了马车,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盯着温崇楼,恶劣地又补了一句:“见了小叔父,为何是这种表情。”温崇楼心中万马奔腾。谢毓婉惊讶的目光在二人间来回游移,她与温崇楼相识多年,竟从未听说陆时桉是他……小叔父?那么,那晚她与陆时桉……温崇楼对陆时桉的态度冷淡至极,眼中满是不屑:“你算哪门子叔父?”“毓婉,我们走。”他拉着她快步进入府内,将陆时桉远远抛在身后。谢毓婉心中疑惑丛生,轻声问道:“你从未提过你与他的关系,陆……大人,怎么会与你家……”“家丑。”温崇楼打断她:“他算什么叔父?不过是祖父年迈时心软召回的一个私生子。若非祖父时常念叨,父亲才不会千里迢迢从蜀地将他接回来。”“可他倒好,不仅不知感恩,还利用父亲的关系,攀上了宫中的那位大总管后,立刻翻脸不认人,把父亲一脚踢开。”温崇楼对陆时桉的不满溢于言表,将这些年陆时桉的所作所为一一告诉了谢毓婉。原来如此。谢毓婉心中暗叹,难怪她从未听说陆时桉与温家的关联。这并非她孤陋寡闻,而是整个京城都对此知之甚少。温家老爷子的这段风流韵事,对于清誉至上的温家而言,无疑是一块难以抹去的污点。陆时桉自十三岁回府,一直被安置在温家的别院中。直至后来老爷子安排他步入仕途,他才搬出另立门户。为避嫌,陆时桉甚至没有改姓,依旧随母姓陆。谢毓婉步入花厅,只见坐满了温家的人。温崇楼领她走到母亲面前,笑容灿烂:“母亲,毓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