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按照长安的习俗,一旦在同心符上签字,那便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三生三世,不可更改。”贵妃的语气里带着权威。谢毓婉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恍惚而无助。她浑浑噩噩地退出了贵妃的宫殿,大脑一片混沌。低头行走之间,她的步伐轻飘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谢四小姐。”一个阴柔而让人感觉不适的声音突兀地从背后响起。她猛地转身,只见身着太监服饰的韩跃正面带诡异的笑意,一步步向她逼近。那无须的脸庞透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张狂,眼神中闪烁着不羁与轻蔑。他先是用拂尘行了个礼,接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缓缓开口:“三小姐与我家义子真是英勇,几下子就搅黄了我的生意?”谢毓婉心中一紧,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涌上心头。她强忍住内心的恐慌,猛然抬头,直视着韩跃那张阴冷而莫测高深的面孔:“做这种‘正义’的事,挺好玩吧?”韩跃的主动现身,以及他言语中的挑衅,完全超乎她的预料,让她措手不及。刹那间,冷汗沿着脊背滑落,心跳如同擂鼓,轰鸣不止。她抿紧双唇,正欲辩解,却发现韩跃又逼近了一步,那语气中的轻蔑与威胁刺骨。“哎,这野小子翅膀硬了,就开始不听话了。当年还不是跪在我面前,像个乞丐一样求取生存。如今,为了个女人.居然就敢断我的财路。”“谢四小姐,你说我该怎么教训他呢?”韩跃的尾音拉长,带着一种威胁意味。她猛然瞪大那双清亮的眼眸,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陆时桉昨日那决绝而又孤注一掷的身影,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腔内涌动,交织成一种莫名的忧虑,为他暗暗捏一把汗。“你有什么打算,如何应对他呢?”她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丝关切,目光却未曾离开韩跃半分。韩跃的视线如影随形,仿佛要洞察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一切,全凭三姑娘您的意愿。”从初见韩跃那刻起,谢毓婉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位太监眼神中的异样,那是一种混杂着贪婪与审视的复杂情感,让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韩公公,您的意思是……”她的话音里带着一丝疑惑与警惕,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寻找答案。韩跃终于收敛起那虚假的面具,目光上下扫视着她,每一个细微表情都被纳入眼底。“早前与翰林大人之间有些小摩擦,我一直盘算着如何妥善处理。三姑娘,我对人才可是极为看重的。自从十年前你在礼真使臣面前展现的那一场精彩辩论,我就对你留下了深刻印象。真是美妙极了,你这样纯真又让人忍不住心疼的女子,我怎能不心生喜爱之情……”“韩公公!”谢毓婉的声音中透着慌乱,她不安地闪躲,眼中充满了恐惧与震惊。她分明看见了韩跃眼中那扭曲的欲望,令她全身一阵阵地发冷。韩跃的手悄然伸出,仿佛要触及什么,最终却无力地垂下。他的脸色一沉,压低嗓音,语带威胁:“你和他的事,我一清二楚。那小子本可置身事外,却偏要插手。结果,事情闹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让我损失惨重。更可恨的是,你还救了六公主,让我连最后一丝制衡的手段都失去了。”“这笔账,要么找翰林府讨回,要么就落在他头上——谢毓婉,如果你想平息这些恩怨,就答应我的条件。”“后天午时,来内务府找我,当着我的面,毕恭毕敬地给我磕头,认我做干爹,并承诺将来忠心耿耿侍奉我,此事便一笔勾销……”他虽未明言其后,但那未尽之言已让谢毓婉心中一片了然。陆时桉……是因为我而承受痛苦吗?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紧接着,她又警觉起来,这会不会又是韩跃设下的一个圈套?谢毓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细细咀嚼着韩跃的每一句话,心中的思虑翻滚,最终转身返回府邸。贵妃的赏赐悄然送达府中。因护菡竹之事,谢毓婉与谢老夫人之间出现了裂痕,这几天的相见,老夫人的态度异常冷淡,祖孙间的亲密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膜隔开。于是,谢老夫人只吩咐仆人去卢府,邀请卢容泽前来府上。谢母手中紧握着贵妃赐予的同心佩盒,眼神中流露出无比珍惜之意。她对女儿说:“等卢大人来了,你就和他一同前往御国寺,签署那份同心帖,也好让贵妃娘娘派来的人尽早回去复命。”谢毓婉默默无语,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谢母见状,再次郑重强调:“毓婉,这与你和谢蕴那桩旧事不同,这次是皇上和贵妃亲自定下的亲事,我们必须谨慎对待,万万不可有任何差池。”“我明白,娘。”谢毓婉低声应着,低下头,心里依旧萦绕着韩跃的话语。她与陆时桉之间最大的阻碍,便是那难以调和的立场差异。她无法强求陆时桉改变他的性情,只是在内心深处,总觉得人应当有其不可逾越的原则与底线。陆时桉那种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只谈利用的态度,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正当她沉浸于思绪中时,仆人的一声通报打断了她的冥想。“卢大人到了。”抬首间,只见一位身姿修长、面容清俊的青年男子,步伐稳健地步入府中,向焦父谢母恭敬行礼。宫廷里来的太监催促道:“既然卢大人与谢小姐都已准备妥当,那就随我前往御国寺,签署完同心帖,我也可以回去复命了。”“好的。”卢容泽回应。他侧目望向谢毓婉,而她却仿佛刻意避开,将视线移向别处。御国寺内,住持早已在庄严的大殿中等待,准备见证这一重要时刻。住持感慨道,贵妃亲自干预婚姻大事的情况实属罕见,今日此举,必是出于一片诚挚之心。谢毓婉站在殿堂中央,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