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夷望着眼前这一幕,对于婉宁病情的严重超乎她的想象,随着天色渐暗,婉宁的面颊愈发绯红,那颜色里甚至夹杂着一丝不祥的乌青。“你先出去吧。”傅益桓望着归夷呆立不动的身影,那双本就红肿的眼眸让他心中一紧,没有再摆出平日里的严肃表情,只是轻轻抬起眼帘,语气平淡却坚定地说:“这里由我来守护。”随着众人散去,房间内仅剩下他与沉睡中的婉宁,四周陷入一片寂静。傅益桓静静凝视着她,思绪却如同脱缰野马,难以聚焦。“……水……”如同小猫般细微而脆弱的声音骤然响起,将傅益桓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他急忙倒了一杯温度适中的茶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婉宁,看着她费力地一口口咽下。“二公子?”喝完水,婉宁只觉身体越发虚弱,头颅仿佛有千斤重,话刚出口,又不由自主地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对不起,我可能看错了。”“你没看错。”傅益桓的目光深沉,直视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婉宁,是我。”然而,发烧使婉宁的思维混沌不清,她半睁着迷离的双眼,凭借着本能,倔强地否认:“不,不是你。”在她心中,那个一向疏远她的二公子怎会在此刻出现呢?傅益桓沉默片刻,没有追究婉宁为何潜意识中不认为他会在此,而是伸手为她轻轻拉高了被角。“好热啊。”婉宁的眼眸微微张大,不满地瞪了傅益桓一眼,试图扯下身上厚重的被褥,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只能无助地转向傅益桓求助。为什么会虚弱至此,连一床被子的重量都对抗不了?婉宁心中满是困惑与憋屈,鼻子一酸,泪水不由自主地溢出了眼眶,“你们都在欺负我!”傅益桓的眼神顿时黯淡了几分,他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温柔地为婉宁擦拭掉脸上的泪水,轻声询问:“谁欺负你了?”婉宁抽泣着,双眼迅速泛红,像极了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满是冤枉地望向傅益桓:“你们,所有人都在欺负我……”“是谁?”见到她如此迷糊,傅益桓一手试探她的额头仍旧灼热,于是继续问道:“是二公子吗?”婉宁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眼皮低垂,一行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傅益桓望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帕,待到意识回归,才发现手中的帕子已经被攥成一团。他随手抛开,取而代之的是绞干的一块湿帕子,极为轻柔地抹去婉宁脸上残余的泪痕。“别哭了。”他温柔低语,“往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婉宁忽地呢喃,眼前的景象却愈发模糊不清,“放我走,我想离开这里……”“不可以,绝对不行。”傅益桓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闭眼前,婉宁感受到面前男子的面容仿佛寒冰骤降,语气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占有,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婉宁。”话语如锤,重重敲击在心上,随即,她的世界再次陷入一片漆黑,眼皮无力地垂落。房间内,静谧如深潭,只有淡淡的草药香气在空气中缓慢游走,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让人不由得心生惶恐。傅益桓用一方柔软的布巾轻柔地拂去婉宁面上的细汗,动作轻缓而细腻,仿佛对待一件珍宝。重又坐下,他的目光深深锁定了床上的人儿,那双眸子里沉淀着太多复杂的情绪,难以言喻。不经意间,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几乎是虔诚地触碰过她的唇瓣,那里曾吐露过决绝的话语,让他内心翻腾的情感再也难以遏制。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面具在这一刻几乎碎裂,那份占有与不舍,如同野兽般蠢蠢欲动。他清楚,这一切的确是他错了。婉宁承受的委屈比任何人都要沉重,想要逃离这困境也是人之常情。理智告诉他这些,但在傅益桓心底,婉宁那决然的表情却像烙印一般挥之不去。首先是惊讶,仿佛连她自己也不相信竟有勇气提出离开;随后,她的眼中闪烁着深邃的思考,认真而又坚决,仿佛真正在衡量这一步的可能性。这念头让傅益桓心中一紧,绝不,绝不能让她离开。他静静地守候在沉睡的婉宁身边,目光深邃若万丈深渊,表面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心海早已是波涛汹涌,翻滚着不安与决心。……直至第三日下午,当婉宁的体温终于回归正常,归夷急忙去请来了姜承宣,希望能得到专业的确认。“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姜承宣说着,又一次将手搭在婉宁的腕脉上,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抬首道:“这次是险险熬过去了,以后一定要仔细照料,不能再让她……”言至此处,姜承宣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身旁的傅益桓,见其平日里的从容已被憔悴取代,眼下更是难掩的疲惫,一抹心疼与无奈爬上心头,即将出口的责备化作了无声的叹息。“你先去歇息一会吧。”姜承宣看着傅益桓一脸的疲惫,连自己都觉得心生怜惜,“再这样下去,婉宁醒了,你怕是要先倒下了。”然而,傅益桓神色未改,语气坚定,“不用,归夷会照看,你随我去书房一趟。”语毕,他轻轻站起身,向姜承宣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示意其跟随。“你——”傅益桓的吝啬真是让人无奈,连让他在婉宁这里多留一会都不愿意。姜承宣咬咬牙,终究还是迈步跟上了傅益桓的步伐。另一边,在相邻的小院里。“婉宁姑娘!你终于醒过来了!”归夷见到婉宁睁开双眼,眸中恢复了神采,立刻喜极而泣,蹲在床沿上,目光中充满了关切与喜悦。婉宁初时还迷茫着,望见归夷这副模样,思绪缓缓流转,恍惚间找回了些许零星的记忆片段。那耳边低沉的安慰,偶尔传来的细微抽泣声,还有……刹那间,她彻底清醒,“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的声音微弱,带着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