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书尧可都看见了,当时沈怀卿拉着晏昭在旁边说了半天悄悄话。沈怀卿说了什么?晏昭轻呵一声,无外乎是最后还在怀疑她,问她:“沈某有一事,还想再问问晏姑娘,不知冥娘究竟用什么条件,才换得晏姑娘相助?毕竟州府的吴大人都需要付钱,才能请动晏姑娘相助,那帮冥娘。。。。。。总不能是因为晏姑娘心善吧?”晏昭当即顺势回他:“没错,就是因为我心善。”这话沈怀卿当然不信,他神情受伤般哀叹着:“还以为共同经历了这么多,晏姑娘如今能对我坦诚相待呢?”“坦诚相待!”晏昭撞上沈怀卿的视线,嗤笑道:“我怎么觉得,我好像从未了解过真正的沈大人?”沈怀卿似乎不解晏昭这话何意,神情无辜眨着眼:“晏姑娘何出此言?”可惜这装傻充楞的模样,如今已骗不过晏昭,见他不承认晏昭直言道:“我曾经说沈大人傻,现在看来我才应该是那个傻子。”“冥娘对沈大人出手那日,为何暗卫没出现?”“我设计了一出英雄救美,想借机接近你们,那沈大人呢?”“暗卫没出现,是他们没跟着沈大人吗?这显然不可能,毕竟那时沈大人刚到扶桑县,以沈大人的警惕,在还未摸清楚扶桑县情况之前,你不可能不让暗卫跟着。”“那为何暗卫一直跟在沈大人身边,却没出手?”“我当时发现了他们,还以为是沈大人带来的人不行,见到个妖就被吓得手脚发软动弹不得,还将沈大人置身于危险之中,可今日瞧见他们可不像是这种人,他们个个本领都不低,且也不像是会被一个妖就吓破胆子的人,那就只剩下一种情况了。”“暗卫没出手,是沈大人的意思。”“沈大人应该早就猜到了我的目的,却什么也没做,反而看着我演戏顺着我提供的线索查下去,最后找到了郭大顺。”“想想也是,毕竟有我这个自己送上门的帮手,为何不用呢?”“胡大人说我下了好大一盘棋,实际上,沈大人也下了好大一盘棋啊!”晏昭想明白一切,却并没有恼沈怀卿:“沈大人希望我坦诚相待,那沈大人何曾对我坦诚相待过?往我还在因为欺瞒沈大人而心怀愧疚,现在看来我和大人,彼此彼此!”“晏姑娘恐怕对沈某有些误会。”“是不是误会,沈大人自己心里清楚。”沈怀卿却也没辩解:“既如此,沈某就不问了,想来冥娘身上也应该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该是沈某多虑了。”待沈怀卿走远,晏昭才说了句:“傻子!”其实还真让沈怀卿给猜对了,她之所以答应冥娘下山帮忙,部分是因为冥娘死缠烂打的确扰得她不得安宁,还有白妱君的确可怜,另外部分原因,就是冥娘说的一件事情引起了晏昭的兴趣。冥娘说,她是几年前被郭大顺悄悄带来扶桑县,可郭大顺却并未杀她,也没对她做什么,只是将她囚禁在郭府。冥娘那时不会说话,但是能听懂人说话,后来白妱君教她识字写字,她也能与人沟通。“我曾听郭大顺说过,他留着我是为了在什么时候,将我献出去。”“献出去?”晏昭当时不解:“怎么献?”对此冥娘也不清楚,更准确说郭大顺自己都算一知半解,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是郭大顺背后的人,此人才是将冥娘送来扶桑县的主谋。可惜,郭大顺怎样都不肯交代此人是谁,但晏昭大约能猜到,这个人多半就是帮助郭大顺假死脱身之人。坪山关一战牵连的,必定是身份贵重之人,而这身份贵重的人都在京都!主谋,也肯定在京都!但晏昭并不打算去京都走一遭,毕竟郭大顺和幕后的人,想将冥娘献出去的计划已经失败,事情也已经了结。至于幕后之人的身份,那不还有沈怀卿在继续查,她晏昭就不必再插上一脚。胡书尧见自己一句话,晏昭沉默半晌,不禁开始有些怀疑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低声细语试探询唤着:“昭姐?”晏昭回过神,甩甩手:“沈怀卿当时是在问我,冥娘现在还想不想对你下手!”下手?他怎么忘了还有这茬!胡书尧哆嗦着身子往晏昭身边靠:“那,她还想吗?”晏昭抬眼:“你觉得呢?”胡书尧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随即伸出自己的脖子:“想动手就赶紧的吧!我认了!”随即,胡书尧就听见晏昭的笑声,就知道又被晏昭给耍了:“昭姐!”晏昭乐够了才示意着胡书尧:“冥娘不会原谅你,但也不会对你下手,你就这样活着用你的余生去弥补去惭悔吧!”胡书尧看看冥娘又看看晏昭,羞愧低下头,老半晌才抬起头:“其实,大人临走前还同我交代了一件事情,昭姐你想不想知道?”怎么还卖起关子来了,晏昭白了他一眼:“我不想。”她不想听,可胡书尧憋不住话想说:“别啊昭姐,沈大人也就是交代我,让我找个靠谱的婆子替白妱君换一身衣裳,将那身该死的嫁衣换下来烧了!”晏昭没想到,沈怀卿心还挺细致:“你烧了吗?”胡书尧重重点头:“烧了,你说这事儿也怪,冥娘扮成白妱君模样时,郭府的人心虚害怕也还有个理由,那些明明没对白妱君做过什么的人,为什么看见冥娘穿着身红嫁衣站在巷子里也会害怕?”晏昭想了想,她曾经听闻过不少关于扶桑县的陋习:“扶桑县自古就有冥婚的陋习,也不知在这陋习之下,有多少活生生的无辜女子被当做物品交易,活活殉葬。”“那一身红色本该承载着姑娘出嫁的喜悦,在扶桑县却成了要姑娘性命的东西,姑娘困在那身红色嫁衣之后,死在那身红嫁衣之下。”“做了亏心事的人,自然就会害怕那一身红色嫁衣!”晏昭哀叹道:“他们害怕的哪是那身红色嫁衣,是背后,无数遭到迫害姑娘的命啊!”哪怕如今,这些陋习已经被圣上明令禁止,可暗中也还是有不少人进行着,如白妱君这样的姑娘,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胡书尧语气激动:“晏姑娘和沈大人都是善人。”晏昭纤眉微挑:“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是个善人了?”她可不算个善人,她收了钱的!至于沈怀卿,虽然心眼子多,但他的确是个善人,这点晏昭没有异议。“昭姐就是嘴硬心善,沈大人离去前已经写了封书信给州府衙门,说了此事,并提议从今往后各官府衙门都严查此等陋习,查到一个就抓一个。”胡书尧相信:“只有我们还在坚持,就一定能救下更多的人。”“会的。”难得晏昭同他说话态度温柔,胡书尧都有些不大习惯,下一刻,胡书尧就听晏昭说:“我也要走了!”胡书尧浑身猛地一震:“回山上去吗?”晏昭点头:“当然,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你多保重。”胡书尧不舍却还是笑着:“昭姐,后会有期。”见晏昭嘴唇微动,胡书尧就知道,她又要把吓唬沈怀卿那套拿来吓唬他,立马抢在晏昭之前开口:“我不怕见到妖,就像昭姐说的,人分好坏妖有善恶。”“那万一你运气不好,遇见的是恶妖呢?”“遇见恶妖……”胡书尧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晏昭终于得逞的笑了,就像她忽然来一样,她潇洒的挥着手走了。“遇见恶妖也没事。”胡书尧拍拍自己紧张的心脏:“打不过就跑嘛!何况总不能次次都让我遇见妖吧……”目送着晏昭的身影远去,胡书尧回头再看了一眼冥娘,她也换掉了身上那身诡异的嫁衣,着一身素衣静静倚靠在白妱君墓碑旁。“我知我如今就是说上千万句对不住,也换不回什么。”“我这就去受,我该受的罪!”“愿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