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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十岁的晏昭（第1页）

“也是。”“毕竟在那些话本子里，我这样的长姐总是心肠歹毒的形象，要在妹妹归家第一时间警告上一句，家里的东西你一分都别想碰！爹娘的爱都是我的！”晏仪说得泰然自若绘声绘色，好似她真就是她口中说的那样一个人，可随后肆意的笑声还是将她打回原形。晏昭看出来，这晏大姑娘与她倒有些相似之处！紧接着，晏昭就听晏仪念起来：“我也不懂，那些话本子为什么都爱这样写。”“晏家的钱每个孩子都有份，哪怕爹现在死了，也不会因为你出现我的这份钱就多或者少一些，至于爹娘的爱……”晏仪直接笑弯了腰：“晏家就没有个正常人，他们的爱就算给我，我都不敢要！”这话在山下是能随便说的？晏昭有些怀疑的看向晏祁，却见哪怕晏仪说出这话，晏祁竟也没觉得异常，足矣见得这晏仪平日里也是这样的处事风格。那边，晏仪还在继续同晏昭介绍着。“祖父表面冠冕堂皇，实际一肚子坏水，还喜欢仗着自己的年纪耍威风教训处罚小辈，可殊不知他这上梁都不正，我们这些下梁自然也正不了！”“我们的爹，压根就没主见，祖父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像个被操控的傀儡一般，祖父一死他就整日惶惶不安了。”“你娘，她是个角色自私自利，在她心中晏夫人的身份可她任何一个孩子都重要。”“晏祁优柔寡断晏梧蠢笨如猪，至于我，我表里不一！”晏昭倒是没想到，晏仪如此实诚，竟将晏家众人连同她自己都骂了个遍。待晏仪笑完，才扛着齐眉棍示意着晏昭：“你这是要去见你娘，我就不耽误你了……”说着，就要给晏昭让路。晏昭却忽然道：“一起去吧！”“你说什么？”对于晏昭的话，晏仪惊诧万分。“有些话有些事情，也想请你做个见证。”晏昭哦了一声，又想起叮嘱着：“把那个蠢笨如猪的也带上！”晏仪转而问晏祁：“她想干什么？”打小心思就敏锐的晏仪，隐约察觉到晏昭这次回来不像是来认亲的，倒像是有别的目的。微微扬起嘴角，晏仪心道：“如此也好，毕竟回到晏家有什么好，晏家这些不正常的人相处久了，晏昭也会变得不正常。”晏仪只是有些可惜，可惜她刚刚白提醒晏昭那么久，还给晏昭讲清晏家每个人的脾气秉性。结果，晏昭好像不需要。晏祁也想不明白，从晏昭进府到现在，晏祁都没搞懂晏昭的心思想法。这是晏昭第一次见到晏夫人，郭阑秋。她依靠在贵妃椅上，身上穿的是寻常人家用不起的料子，手中端着的更是一盏能抵寻常人家半月饭钱的茶。隔着院子，郭阑秋看见了晏昭，哪怕时隔十几年，郭阑秋还是一眼认出那是她的女儿。“你是昭昭？”郭阑秋站在原地，待晏昭走近，才伸出颤抖的手去抚摸她的脸，却被晏昭躲了过去。收回落空的手，郭阑秋脸上的笑也渐渐落空：“没关系，你肯回来见见娘，娘就很高兴了。”又转头吩咐着下人：“去将二姑娘的房间收拾一下，二姑娘回来了！”可晏昭却出声阻止：“不必了！”晏昭身上穿着的素衣与晏家人身上穿的锦衣绸缎形成鲜明对比，她站在晏家显得格格不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自卑之处，晏昭端正大方站在原地。“今日我来，不是来认亲的。”“是这些日子经历了一些事情让我想明白了，我与你们终究是要说个清楚断个明白的。”“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恰好我今日得空就来了。”晏祁当即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晏祁就听晏昭有些遗憾道：“今日晏大人不在有些可惜，不过也没关系，晏夫人可以转述给他。”“你这孩子，我是娘啊！”郭阑秋原本想和晏昭亲近，可见她一口一个晏夫人，顿感她们母女之间生疏得厉害。见郭阑秋要哭，晏昭忙好意提醒着：“夫人还是先坐好，我这还未开始呢。”虽然不懂晏昭究竟想做什么，但晏祁还是照做，将郭阑秋先扶到椅子上坐稳，同时被打得一瘸一拐的晏梧也来了。见状，晏昭便开始诉说起来。“我从记事起就在郭府，他们说我是京都来的小灾星，谁对我好就会倒霉，所以郭鹏将我丢到偏院交给几个下人抚养。”“可主子都害怕的人，下人又怎么可能会尽心尽责照顾。”“我四岁饿了哭，他们就拿滚烫的米汤喂我，烧得我嗓子疼得半个月都吃不下东西，险些饿死。”“我五岁，他们稍有不如意就会打我，我一个不足半大的孩子，还得替他们干活，我不愿意就继续挨打。”“我每日吃的是下人们不愿意吃的菜，准确来说是有他们不愿意吃的菜，他们才乐意赏我一口！”“但这一口，不够我活下去的，我饿了什么都吃，运气好有酸涩的果子运气不好地上的草也是能吃的。”“那时我常常会在想，我的爹娘此刻都在干什么？”“想来他们应该是住在有人伺候打理的宅子里，吃着那些我从不敢奢望的珍馐佳肴，睡在不会漏风还暖和的被窝里。”“晏夫人方才手中这一盏茶，于晏夫人来说，不过就是打磨消遣的东西，但它当时就足够抵我一年的吃食。”“可就算把这一盏茶的钱给那些下人，他们也不会花在我身上，我还是只能饿着肚子想法子活下去！”郭阑秋此刻浑身都在颤抖，红着眼眶：“昭昭，阿娘不知道，阿娘真的不知道……”“晏夫人先别哭，我还没说完呢！”晏昭神情冷淡，继续道：“我命大，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十岁那年，余氏病了！”“我明明已经蜷缩在院子里卑微的活着，我连余氏的面儿我都没见过，可他们还是觉得，余氏病了是我害的。”“郭鹏将我赶出了郭府，派了个詹婆子照顾我，说是照顾实际就是监视我，怕我跑了不好同你们晏家交代。”“那荒宅偏僻，只有我和詹婆子。”“她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我要替她做好饭菜洗好衣服，若稍微有一样不满意，她手中的鞭子就会落我身上。”“可就算这样，我自己做的饭我也不能吃，我得等她吃饱了，那盘子里剩的才是我的！”“晏夫人，你和晏大人会吃盘子里别人吃剩下的吗？”晏昭轻蔑一笑：“你们不会，别说你们不会，晏家的下人都不会！”“我也想过偷吃，可那詹婆子何等精明，东西少了一毫一厘她都能看出来，只要少了我又要受罚。”“有次她打得狠了，我想跑！”“她给我推进了旁边的湖里，我哪里会水，背上的伤又疼湖里的水又冷，我就还剩一口气了……”“那个时候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在听曲儿喝茶呢，还是在谈天逗乐？”晏昭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敢对上她的视线，她随即来到晏梧面前：“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比你还小！”“凭什么你十岁能待在家中养尊处优，而我十岁却要沉在那冰冷的湖水里！”在晏昭的质问下，晏梧只得像只乌龟般将自己的头给缩起来。晏昭没打算继续逼问晏梧，回过头诉说起自己当时天真的想法。“十岁前，我也曾满心期待，我爹娘终于有一天回来接我回家，我能逃离这魔窟。”“可那天的湖水真冷，冷得我的心彻底寒了，人也彻底死了！”“我从不怀疑爹娘对孩子的感情，有的爹娘视孩子为自己的性命，生怕他磕着碰着，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但可惜，我没遇见这样爹娘！”“不过上天待我不薄，我遇见了师父。”“所以，晏家我不会回来这辈子我都不会回来，若可以，你们晏家人最好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眼前，我看见你们就会想起那些年的痛苦，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你们！”“昭昭。”郭阑秋伸手悲痛欲绝唤着：“娘错了，你给娘一个机会弥补你好不好？娘已经将你爹赶出府了，你祖父也已经走了，你回家好不好？”“错？晏夫人现在才醒悟过来？当初将我送走时怎么没反抗呢？其实只要你反抗，我应该是有机会被留下来的吧？”“可你没有啊！”“因为你也信那个骗子的话，觉得我是个灾星！”见郭阑秋神色慌乱的模样，晏昭就知道她说对了，将郭阑秋那点心思说出来了。“晏家的二姑娘晏昭，十岁那年就已经死在了冰冷的湖水里，你想弥补她？你能去当年的湖里将她救上来吗？”显然，郭阑秋做不到！“今日我来，就是来说此事，诸位若是还有脸，以后就最好莫要出现在我面前。”“若是巧然遇见，我也会当不识诸位。”晏昭从头到尾都冷静得很，就像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故事说完，便毫不留情转身离开。又想起什么，晏昭补上一句：“当年，我师父将我带回去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是她的小福星！”晏仪在旁端着手静静聆听，见晏昭要走主动让出路来，晏家上一代的确不正常，造成了晏昭这惨无人道的遭遇。晏仪在想，她要是晏昭，也绝不会回晏家，甚至，说不定还会拿着齐眉棍大闹晏家。也难怪晏祁要搬出去自立门户，晏昭不愿意回来，晏仪有时候也真想走。不管郭阑秋如何哭喊，晏仪理都不理，转身揪着晏梧的耳朵，她方才听了晏昭的话忽然觉得刚刚还是罚得轻了！晏祁丢下了郭阑秋，慌张追上晏昭：“小妹……”开口后，晏祁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拽住晏昭的手让她等等，急匆匆上马车搬下来一箱子东西，可待他出来时晏昭又不见了。“终究还是晚了。。。。。。”“走了也好！”她在晏家是小灾星，可在她师父那可是小福星啊！那年冰冷的湖水中，晏昭究竟是怎么独自艰难活下来的？回头冷眼瞧着晏府两个大字，晏祁也没再回去径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