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前,莫骄阳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可当有些事儿超出了预期,这个电话的到来,又变成了情理之中。
茶座靠窗的位子,男人修长的身躯被橙色的夕阳拉长,映照在墙面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夕阳无限好,只是尽黄昏。”缓步而来的冯有忠,声音中夹裹着无尽的怅然,不知是慨叹这深秋的傍晚,因为夕阳的提早离去,而让秋风的寒意浸浓,还是在慨叹人过中年,已近夕阳。
莫骄阳把目光从氤氲的茶水中收回,起身的时候,背脊笔直挺立,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首长。”
冯有忠温润的手掌像慈父般轻拍着莫骄阳的肩,带着重逾千金的重量,压着他又坐回了靠背椅上。
再次轻挪脚步,在莫骄阳对面坐下的时候,冯有忠才不得不感叹,这个孩子,从十来岁初见,再到部队历练,一晃二十来年的时光,竟出落的越发从容不惊。
脑子里依稀恍过的影像,还是那些年在部队的睿智谦逊,顽强坚定,这样的男人,哪怕安置于拥挤的人群里,依然会因为那一身别人无法比拟的强大气场而鹤立鸡群。
就像是刚刚,他走上来的时候,莫骄阳明明坐在了最角落不易被发现的位子,可还是被他一眼捕捉到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一身不可忽略的气场。
“骄阳啊——”
冯有忠长长的叹息,带着诉不尽的惋惜,似乎,放任这样一个人才离开部队,实在是极大的损失。
可是他再惜才,也到底不是人家的爸妈,而且,他也看的出来,莫家对这个孩子的培养,只怕不只于此。
冯有忠在莫骄阳的生命里,其实扮演着亦师亦父的角色,三十来年的生命里,莫骄阳与莫首长打交道的时间,都没有跟这位老首长打交道的时间多。
正是因为了解,这一声轻呼,哪怕只有三个字,只叫了他的名字,都不妨碍他去感受到那份不舍与无奈。
嘴角轻抿,目光里盛放着亲人般的关怀,“老首长最近身体可好?”
“呵呵——”冯有忠轻笑出声,“你小子,这是巴望着我也早点退下来吧。”
莫骄阳摇了摇头,目光里是毫不遮掩的诚意与担忧,“阿姨又该担心你的身体了,其实,以您现在的地位,完全可以调回B市荣养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冯有忠早年执行任务时受过伤的病痛总会时不时的缠绕着他,再加上他的心脏在前几年的历行检查中也出过问题,所以,但凡跟他亲近的人,都劝他回B市荣养。
反正这些年功也没少立,冯家的根基又在那儿摆着,到了B市,只要动动嘴皮子,下面办事儿的人都能把鞋底踏破了,真没必要还冲在第一线。
相比于别人的担心,冯有忠的表现却是浑不在意,说到底,他身下没个一儿半女,夫妻两个这些年在部队也习惯了,有的时候虽然严厉,可是部队里这些兵,他是拿来当自己的孩子待的。
没有哪个做父母的愿意与孩子分开,冯有忠亦如是。
摆了摆手,眸中的笑意也像是被夕阳的光,晕染开一般,“到底是娶了媳妇的人了,懂事了,还知道关心人了。”
莫骄阳皱了下眉,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以前他就不关心老首长了?
冯有忠像是没看到莫骄阳这点表情变化一般,接过莫骄阳递上来的茶水,微呷了口,让那股子茶香在嘴里蔓延的同时,开了口,“我跟你阿姨,去过医院了。”
莫骄阳并不惊讶,虽然医院那边没人给他打电话。
冯有忠似乎也没想过莫骄阳会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实在是这小子从小到大这张脸上的表情本就少的可怜。
当然,冯有忠要是看到莫骄阳在杜若面前的表现的话,一定会大跌眼镜的。
所以,这个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只因为你不是那个对的人罢了。
“你媳妇,很好。”
莫骄阳交叠着双腿,把背部的重量全部依托在椅背上,单手轻抚着茶杯上的花纹,一边静静的听冯有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