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炎起身,蓦地跪倒在地,敬安猝不及防,被他突如其来的举止惊的跳起,上前便扶东炎,东炎摇头不起,只说道:“你听我说……”尚未说完,敬安双腿一屈,同样跪了下来,说道:“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兄弟两面对面跪着,一个痛心彻骨,一个失魂落魄,一个心中纠结百转千回,一个五脏六腑宛如浸入冰水,四目相对,两人眼中皆有泪光闪现。
敬安的手握着东炎的手臂,双眸望着东炎,东炎却慢慢转开眸子,说道:“你听我说——我这一跪,并不是毫无缘由的,我是……代人向你请罪,皆因为,往日那些谋害你的举动,都是因我而起……”
敬安身子一抖,手上用力,说道:“大哥,你说些什么!你是被这些事情弄得、弄得……糊涂了么!怎说这话!起来,我不听!”用力拉着东炎,便要相扶他起来。
东炎固执不肯,说道:“你听我说完,再做决定……这件事,我也是昨夜才知,昨晚上坠香山那边,你离开之后,我并没有走,只因我要等一人。”
敬安一惊,一颗心似被人捏住,不能喘息,不能动弹分毫。东炎说道:“你曾同我说过,紫云县里,也有人相害你。你以为是公子秀,本来我也以为是他……然而,公子秀的手段,哪止于此?倘若真正是他,这么多次,绝不会无功而返……昨晚上,你也看到了,本来我会命丧当场的,然而我却好端端的,甚至我回身救你之时,那箭明明可以将你我两个都射杀,却偏偏没有动作,是公子秀的话,那岂不是最好的时机,更可将你我两人都除掉。”
敬安心头战战,只望着东炎。东炎说道:“为何那人如此忌惮我?甚至不肯将我杀死?除非……我在京中,并没什么十分交好之人,恰好就有那么一个,我引以为知己的……旁人不知,我却清楚的很,他武艺超群,更练得一手好箭法,不输于你,因他为人平和不张扬,我更敬爱他……当晚上,看了那暗处射来的箭,我心惊胆战……在你走后,便诈了一诈,却没有想到,他当真的……”
东炎边说,眼中泪珠滚滚落下,说道:“他当真便现身出来。”
昔日的好友,竟然是谋害亲弟的幕后黑手,东炎脑中便想起昨晚那一幕:当他说完那两句之后,果然自黑暗处,走出了一人。
那人问道:“你怎会知道是我?”声音沉沉,带一丝难过之意。东炎的心却更是刺痛非凡,甚至站不住脚,旁边静瑗上前,将东炎扶住,东炎说道:“为何……为何是你?!”
那人说道:“兄……”
东炎厉声喝道:“你给我住嘴!”眼中的泪已经坠下,自他现身开始,昔日情意便一笔勾消,再也不复以往了,怎会如此?
那人默然停口,站在原地不动。东炎离了静瑗,上前两步,说道:“究竟是为何?你要害他!”
那人说道:“抱歉……”东炎说道:“原来你们一个个都知道真相为何,却只瞒着我一个,素日里,我引你为平生知己,凡事从不欺你,你却何忍如此对我,你这样做,你怎对得起你我之间的情谊!——蒋方!”
那人身子一抖,虽然是黑巾蒙面,深深眸中却流露出难过神色,伸手,将面上的黑巾一拉,露出一张虬髯遍布的脸,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不是云骑尉蒋方,更是何人?
东炎看了他一眼,便不忍再看。皱眉低头,恨不得大哭一场。蒋方望着东炎神色,情知他心头是何滋味,忍不住也难受,手中一松,长弓落地,蒋方长叹一声,上前跪倒在地,说道:“是我的过错,我一力领了,兄莫要替我难受。”
东炎回头,望着他,说道:“你究竟为何要如此,你倒是说给我听。”
蒋方低头,也有泪落下,说道:“事到如今还说什么……我原本以为,要除掉谢侯,那时候,谢家的爵位便落在兄的身上……兄哪里比谢侯差?我不服,更不愿听京中的人总拿此事来说,好似兄比不得谢侯。”
东炎说道:“你说什么,你便只是为此?”
蒋方说道:“兄待我极好,当初肃王一案,是兄替我奔走,才将我救出牢狱,免除一死,我……”
话未说完,东炎伸手指他,气的浑身发抖,说道:“给我住口,你怎地如此糊涂!——是谁袭爵,是父亲的决定,轮不到外人插手,倘若我曾对你抱怨过分毫,你如此做,倒也罢了,我可曾跟你说过什么?”
蒋方摇头。东炎说道:“你如此自作主张,却是为何?敬安是我亲弟,难道我为了区区一个家主之位,要将他杀害才取而代之,蒋方,我素来以为你是我的知己,难不成在你心中,我是如此一个狼心狗肺,为求名利杀害胞弟的小人?!”
蒋方急忙说道:“兄,是我一时想差……我自不会以为兄是那等人,当初我也不敢如此,只是……”他欲言又止,伸手拭泪。
东炎问道:“只是怎地?”
蒋方说道:“不……没什么。”
东炎说道:“你还想同我隐瞒什么?……我恨,你方才为何不一箭将我射死!让我要认出你来,你让我,情何以堪!你为了我而想要谋害敬安,我虽不知,却也是因我未曾带眼识人,错信了你,好,如此一来……我便同你一并去大理寺投案自首,判一个连坐之罪。”
蒋方仰头看他,说道:“兄……何必如此,此事同兄丝毫干系都无。”
东炎说道:“如此想来,安国舅之事,难道是你从中插手了?”
蒋方低头,说道:“是。”
东炎扶额,半晌说道:“你起来罢,若你还念在我们昔日之情,我便同你一起,去大理寺,让大人判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