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子没有上台,和柏芸芸在台下听得昏昏欲睡。
当天晚上,有关方面安排了晚餐,晚餐很丰盛,当地特色轮番上了一大桌子,众人吃得不亦乐乎。
在县城的一家小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年子坚持和众人分道扬镳了。
她们最先去的还是老杨夫妻俩承头的那个“留守儿童课外作业室”大点。
她们此行,是要把小零食带给孩子们,然后,再去下一个点。
适逢周六,活动室只有十几个孩子,众人见了年子和柏芸芸,欢呼着一拥而上。
秀秀一把抱住年子,咯咯地笑:“姐姐,我一直等着你。杨爷爷说你要来,我简直高兴惨了……”
年子拿一套新买的画板画笔给她,她高兴极了:“我正希望有一套画板,这下可好极了……”
年子送她画板,是听说她的绘画参加县上的书画比赛,得了个鼓励奖——虽然只是安慰性质的,可是,聊胜于无。
寒暄了一会儿,杨老太带着一个小伙子走过来。
小伙子先自我介绍:“赵理想,这名字有点拗口,一般人都叫我找理想……当然,我也不知道我爸当时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取这么一个奇葩的名字。哈哈,所以到现在,我还在寻找理想的途中……”
二人都被逗得笑起来。
赵理想,是这次负责陪同她们前去临县调研的志愿者,也是杨老太的一名远房亲戚。
赵理想是个中等个子的小伙子,特别开朗大方,他是临县土生土长的人,读大学后才去了省城,然后留在了省城。
一路上,赵理想详细介绍了临县的情况,可是,当车子停在当地刚刚落成的“留守儿童课外作业室”大点时,年子还是吃了一惊。
不是因为这里破旧,相反,这三大间屋子修得很好很新。
她吃惊的是,这个点的旁边就是一个茶馆,茶馆里,乌烟瘴气,一屋子的男女老少在打麻将。
可能是周末的原因,这个点的留守儿童并不多。但是,年子注意到,十来个孩子中,有一大半穿着阿迪或者耐克的鞋子,运动装,有的还拿着IPAD在打游戏,看剧什么的。
赵理想说,现在乡村两极分化十分严重,有些家庭,有两三个成年人在外地打工,经济还算宽裕,他们为了“补偿”孩子,所以,总会给孩子远超当地平均水平的生活费,让留守在家的孩子吃好穿好。所以,单从外表上看,这些孩子比起城里孩子是没什么差别的。
赵理想还没说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年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老妇跌跌撞撞冲进麻将室,一把揪住麻将桌上的一个黄毛,呼天抢地:“你这个背时的娃娃,你说,你到底欠了多少高利贷?”
接下来,便是一番打骂哭喊。
年子从老太婆断断续续地哭骂声里听出来:她是这黄毛的奶奶。黄毛顶多二十岁,又瘦又矮,满脸稚气,但脖子上挂着金链子,手里拿着苹果机,嘴里的半支烟被打歪了也舍不得吐掉,面对奶奶的打骂只是多躲西闪,一边躲闪,一边怒道:“放开……放开我……再不放开,我要发毛了哈……”
黄毛欠了高利贷(网贷),最初是一家,后来为了还债,在网上到处借钱,到现在,已经欠下了几十家网贷,没法还了……于是,一家小贷公司按图索骥,上门把他的一辆电瓶车和奶奶喂的八头大肥猪统统拉走了。
另一家小贷公司还扬言要起诉他,据说,他把宅基地的本子都拿去抵押了。
黄毛不堪奶奶责打,趁其不备跑了,老太太趔趄着追上去。黄毛的麻将搭子们也骂骂咧咧散去了。
年子注意到,他们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老太婆命苦啊,好不容易把孙子养大,以为可以享福了,现在却欠下几十万的高利贷,可怎么还得起啊……”
“老太婆还不起没关系,不是还有他妈老汉吗?”
“他妈老汉都在外面打工,几年也不回来一次,谁会管他?”
“又不是他一个人欠债,你们看看这镇上,有几个年轻人不欠债的?妈老汉在家的也一样欠债……”
“其实这些年轻人都该出去打工,呆在家里就事多……”
“你倒说得容易,哪有那么多工可打?据说现在外面也很不好找工作了。这些娃子,你们也晓得的,搬砖怕累,送快递嫌苦,巴不得躺着就能大把来钱,哪里去找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