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又笑了:这才对嘛。不牵到他身上,就不是久居宫中什么都见过的老太妃应有的手笔了。
跪在地上的大总管在这温暖如春的房中,见圣上一笑却遍体生寒。
圣上素来沉得住气,但是一旦他不愿再忍,那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当年圣上还是皇子之时前往西北大营,营中有人阳奉阴违,险些让圣上吃了大亏,然而若干年后此人不仅畏罪自杀死于大牢,其家族无法在京中立足,连姻亲都无人做官了。
贤妃端了杯茶过来,轻声道,“咱们不发作自己啊,”说着也无奈一笑,“横竖都是牵扯得上。”
说穿了人家老太妃打得就是个投鼠忌器的主意,若真是顺着那条谣传往深处挖,圣上闻听到若干真想,震怒之下都不好重罚那些宫人,不然他的大总管就得先倒下。
老太妃这边甭管是为了自保还是干脆让太上皇与圣上父子反目反正她们的目标达成了大半。
最后圣上让贤妃从贵妃宫中请走,用过晚饭才回到乾清宫贵妃也得到了圣上的安抚和赏赐,一直关心宫中这点动静的德妃和淑妃暗地里也松了口气。
三妃早已不再争宠,而是争儿子的前程,可儿子的前程则大家齐心协力襄助圣上,让太上皇放手。
德妃淑妃虽然不知当年除了圣上,全家都在宫中中了招,但也猜得着这次绝不是什么小事,而且圣上好像忍不住了
宫中之事,尤其是圣上今日下定决心治标又治本,林海自然一概不知。
送走了便宜小舅子王祉,闺女黛玉则赶在晚饭前回来她到荣府做客去了。
黛玉一进门就扑到林海怀里,“还是爹最好。”见王禅在侧,也不忘补上一句,“母亲也好。”
林海一瞧:这是怎么了看着不大开心啊。
王禅立时瞄向了紫鹃。紫鹃一缩脖子,目光就往黛玉身上飘。
林海与王禅就都明白了:估计是姑娘之间的小事,若真是受了委屈,紫鹃不敢瞒着。
荣府固然捉襟见肘可也要脸要面,黛玉邀请小姐妹们一次,王夫人那边势必要凤姐儿做主回请。
宝玉稀罕黛玉阖府皆知,这回就拿了元春赏下来的歙砚送给黛玉。
黛玉喜滋滋地把玩了一会儿,才吩咐紫鹃收好,更对宝玉嫣然一笑,“这个我瞧着真好,多谢二表哥。”
黛玉当众称呼宝玉可不那么亲昵。
黛玉给个好脸,宝玉就很满足,又取出早就预备好的一套湖笔,“再看看这个。”
自打黛玉亲爹回京又多了个继母,荣府这边从表哥嫂子再到一众姐妹,包括宝玉在内,都鲜少有人再给黛玉送首饰衣料当礼物,而是转向书画加笔墨纸砚,若是囊中羞涩,最不济也会送个精巧的摆件或者亲手绣制的帕子。不过林海和王禅的回礼也都十分给力,连王夫人都挑不出理。
林家送来的礼物荣府上下都看在眼里,袭人看着宝二爷猛显殷勤,倒不是心疼那些好东西,而是嘀咕二爷这片痴心,哪里瞒得了人
但袭人心里怎么想都无济于事,因为宫里娘娘赏赐给宝二爷和林姑娘的东西,那都是成对儿的所以她无论人前人后劝一句“二爷得顾及林姑娘名声”都不敢。
与原著之中的情况不同,母贾政自始至终都把黛玉看成是宝玉的良配,而王夫人在挑选儿媳妇的时候稍微在宝钗身上动了点心思,随后跟妹妹外甥女斗了几次心机,她也无奈默许了黛玉
在贾母与贾政看来,若非得亲上加亲,宝玉迎娶黛玉不成,湘云的排位可都在宝钗之前。
只是贾母并非全无自知之明,直到三品官之女配五品官之子女婿只怕轻易不能同意,因此在议亲之前说什么也得逼着宝玉上进。
至于宝钗也明显志不在此:她的心思不在宝玉身上,她要为自己谋一门好亲。
远的不说,宝钗去过舅舅家和林家,亲眼见过什么是真正的高官门第,像荣府这种只有贵妃支撑,鲜见诰命夫人往来的普通官宦人家,可不是她能放在眼里的好选择。
湘云此时也有心事:她叔叔要她跟着婶子一起调任西南她不大想离开京城。于是宝玉跟黛玉相处,甚至有点旁若无人的样子,宝钗和湘云也都不曾理会。
因着前次宝钗拉着湘云自去结交宗女,黛玉跟她俩面上没什么,心里却一直稍微不自在直到今天。
话说黛玉如今可是货真价实的“小公举”脾气,她倒不想谁都时刻围着她,却觉着作为好姐妹你越过我去认识旁人,不管你们是不是存着别的心思,事后总得给我解释一下吧
然而她等了几天,这两个姐妹的来信就像没有这回事儿,今日见了面看宝玉跟她说话说得投机,她俩就更不往她这边凑。
黛玉有点失望。想想小姑娘的家境和她的年纪,就知道“喜怒不形于色”这一条距离她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