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嫂和林然然一人一把菜刀,一个砧板,坐在院子里嚓嚓切萝卜,一边聊天。太阳照在身上暖呼呼的,还挺惬意。
林然然道:“大关哥这几天咋总不见人,忙啥呢?”
“跟谢三上山打兔子去了。”红霞嫂道,“看看年前能不能添点儿肉。”
甜水村背靠一座大山,山里物产丰富,果树、松树很多,却没有猛兽,狍子、野兔这种小型动物就很多,运气好的还能打到野猪呢。
林然然一听到谢三就哼了声,用力地切着萝卜,跟砍仇人似的。
“咋?轻点儿轻点儿,那是砧板,不是仇人!”红霞嫂心疼道。
“我就不乐意听谢三的名字。”林然然气道。
红霞嫂奇道:“咋?他得罪你啦?”
林然然气呼呼地把今天遇到谢三,请他淘井却被甩脸子的事儿说了。说完还道:“你说他是不是很古怪?我好声好气跟他说话,他干嘛这么凶?”
林然然本以为红霞嫂肯定会跟她同仇敌忾,没想到红霞嫂半晌没吭声,叹口气道:“这也难怪他。你忘了你这间宅子本来姓啥了?”
“谢……!难道?”林然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瞪大了眼睛,“不会吧……”
红霞嫂苦笑:“咋不会?当初谢家可是咱们村的大地主,姓林的都是他家的佃户。要不是土改,他现在可是大少爷哩。”
林然然怔怔地眨了眨眼睛,谢宅,谢三……她怎么压根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可能是谢三平时给她的感觉太沉默了,她想到那个气质阴郁,沉默得让人忘记他存在的谢三,还是有点愣神。
红霞嫂愤愤不平道:“那谢老爷子可是出了名的善人,也没欺压过佃户,结果一土改,村里那群人冲进谢家,砸的砸抢的抢……那么大一家子,就剩下当时才两岁的谢三、谢三奶奶和他怀孕的娘。一家子被赶进牛棚里,他娘生他妹妹的时候又难产走了。哎……”
“就这,那群人还总欺负他家,给他家分的地也是最次的。还是队里看不下去,给他们分了间破屋子。还好现在谢三长大了,自己也争气,打猎、干农活样样都来得。”
“谢三居然是地主家的少爷……”林然然呐呐的,脸上忽然烧了起来,她还叫人家来自己老宅淘井修房子!谢三没有当场揍她,那涵养是相当的好了。
林大关跟谢三的关系好,红霞嫂爱屋及乌也挺喜欢这个沉默的青年,说了一通才发现林然然满脸内疚,忙安慰道:“你一直住在城里,不知道也正常。谢三不会放在心上的。”
“哎……我真是太……”林然然懊恼地丢下菜刀,想到谢三看自己的那个表情,还有当时滔滔不绝的自己,就坐立难安。
红霞嫂刚要说啥,几个女人走了进来:“切萝卜丝哪,然然也在?”
林然然抬头一看,是几个有点眼熟的女人,一进来眼睛就四处看,还冲林然然笑嘻嘻地打招呼:“瞧然然今儿这身打扮,多好看,城里回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皮子也这白嫩!”
听她说得倒三不着两,林然然笑笑没吭声,用眼神问红霞嫂。红霞嫂皮笑肉不笑道:“金花婶儿啊,来随便坐,看我这一院子下不去脚的,我给你拿个板凳?”
一听这名字林然然就想起来了,那天林王氏说走漏口风,拿肥皂告发她的,可不就是这几个女人么。她们现在来是想干什么?
金花婶忙道:“不用不用,我们就是见日头好,找你拉拉话儿!”
“那成。”红霞嫂继续切着萝卜,对林然然使个眼色:“然然,就剩这俩了,时间不早,你快回家做晚饭吧,要不小秋小景回来该嚷嚷饿了。”
“哎。”林然然答应着站起来,收拾好自己带来的盆碗,冲那几个女人打个招呼就走了。
“然然这就走啦?不坐坐?”金花婶几人招呼着林然然,林然然走回自己院子里关上门的时候还能感受道那些女人的眼神黏在自己身上。
呵,不用想也知道她们是来干嘛的。别说她现在不换东西了,要换也不会再跟这种人做生意。村里人有淳朴的,也有这种小心眼、见风使舵、卸磨杀驴的。她不会再同一个坑上跌两次了。
院子里晾着的床单被褥都干了,散发着一股香皂和阳光混合的味道。林然然收下来抱回床上铺好,坐着发了会儿呆,忽然跳起来去翻箱子。
从林王氏手里把东西要回来后,她还没什么时间仔细翻看呢。林建彬两口子要养三个孩子,又要被林王氏一家吸血,留下的东西其实不算多。
一口大铁锅和厨具都放在了厨房,剩下的就是衣服、被褥、鞋,还有一个手电筒算大件儿。
林然然打开装衣服的樟木箱子,把里头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都抱出来。
原主母亲徐红晴留下不少的衣服,呢子大衣,毛衣,开衫,连衣裙,旗袍,一步裙,应有尽有。林然然一直眼馋这些衣服,只等自己长高了就穿。不过今天她可不是为了欣赏这些衣服,她挑了两件颜色老气、厚实的罩衫毛衣,又从自己的衣服里挑了两件。
林建彬留下的衣服家里也没人能穿,他的衣服大部分是工装,厚实、耐磨,可惜太招人眼。林然然只好放回去,翻出几件厚实柔软的套头毛衣,白衬衫,七八成新的套头汗衫,还有长裤。
这个时候的衣服可都是实打实的真材实料,特别是那毛衣,徐红晴手艺好,买了上好的羊毛线,织出来的毛衣样式好看又保暖。林然然挑了又挑,精简出几件最低调的,用块大蓝布打成包袱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