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泠好不容易才把薛盼柔弄到了庄子上去,一听这话,那双慈悲的眼睛都变得锋利了起来。
薛振通却是全然没有注意到,尤其是小酌几杯后,被他这个儿子哄得心花怒放,当即便道:“其实柔儿也就是性子冲动了一些,这次为父给她个教训,想来她也已经知道错了,庄子那样凄苦的地方,她一个细皮嫩肉的女儿,倒也不必苛责,是该找个日子把她接回来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傅泠的眼皮跳了跳。
每次薛盼柔不管犯什么样的错误,永远都是能这般轻易地一笔勾销,同样是作为父亲,怎么从未见过他对她的庭笙这般和颜悦色?难不成只有在这一房的人面前时,他才肯做一回慈父?
看着傅泠铁青的脸,荣姨娘愈发得意,那尖尖的下巴都不禁抬了抬。
她顺势提议道:“妾身看今晚姥爷心情上佳,待宴罢,想来街市上的灯会还未曾结束,正是热闹的时候,不如一同前去看看吧?”
薛振通被哄得开心,自是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当即便吩咐下去带上家中的护院,携众人一同前去逛灯会。
薛执宜吃得也差不多饱了,便在起身的时候用袖子挡了挡,好让素月那个小馋猫把三盘点心偷偷拢到口袋里去。
连主子带仆人和护院,薛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门。
临出门的时候,荣姨娘给身边的项妈妈递了个脸色,那项妈妈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趁着众人没注意的时候,悄悄便往后院走去。
傅泠也注意到了这主仆二人无声的交流,薛执宜就站在她身边,能清晰的听到傅泠朝身边的丫鬟安儿耳边悄声道:“跟上去看看。”
安儿道了声是,便跟着项妈妈的脚步前往后院。
可项妈妈不过须臾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个斗篷,细致地给荣姨娘披上。
荣姨娘解释道:“夜间风大,妾身的身子一向不好,便让项妈妈拿了件斗篷。”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众人的兴致,傅泠大约也是觉得自己多虑了,便也没等安儿回来,只带着邢妈妈一同出门去了。
……
虽说此时已天色不早,但毕竟是大雍的都城,华京中秋的夜市流光溢彩好不热闹。
街上卖艺的、舞龙舞狮的、卖糖画的、捏泥人的,还有无数趁着中秋佳节出门享受热闹的百姓,可谓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街市上还见到了不少异国面孔,薛执宜记得,这段时日应当是列国前来华京朝见大雍。
天上的烟花噼里啪啦炸着,有些听不清周遭的人声,连荣姨娘和傅泠有一句没一句的拌嘴,都显得有些模糊。
中秋的夜晚其实已经有了些寒意,薛执宜抬头看着这漫天的烟花,烟花辉映着星月,仿若喧闹间难得的一点点静谧。
此情此景,难免让人有些恍惚,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好像就在眼前,她的前世就如这些烟花一样绚烂美丽,稍稍纵即逝,只愿这一世所有事情都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她正失神的想着,忽然觉得自己的袖子好像被谁轻轻扯了一下。
回过头去,只见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梳着一对双螺髻,模样倒是真的清秀可人,只是格外怯生生,和人对视的时候总会惶恐的挪开视线。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三姐姐,你能带着我吗?”
薛执宜的眼里微微一动,这是她五妹妹薛如宁。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对这位妹妹的印象都不深,薛如宁的生母是一个早亡的妾室,并不受宠,在家中是比薛含淑还要更默默无闻的存在。
因为前世不曾对薛执宜做过什么落井下石之事,所以薛执宜对她便也没什么恶意。
见薛执宜没有回答她,便以为自己被拒绝了,连忙补充道:“三姐姐,街上人太多了,我害怕走散……”
这位无人注意的庶女,全家上下不会有多一个人的眼神关注她,哪怕她在这街上走散了,或许也得等大家回家之后才会发现。
实在和薛家人格格不入,实在是薛家人的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