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锋利锃亮、但从未沾过人血的道门长剑,一枚炎国王室苍氏信物的兽形红玉玦,几册早已反复翻阅、熟稔于心、韦编三绝的道门经典,一沓空白的符箓纸,一些天门山的法宝、丹药与草药,一组笔墨与砚石,一些所剩不多的黎朝刀币…
以及一套被换下来已久、但始终保持着干净整洁的,天青色的天门山道袍与一顶黑色道巾。
范远盘膝坐下,看着这套藏匿不用已久的道士打扮,呆呆看了许久。
他还在纠结着,今日配合父母行动、主动去与杨郜沟通,自己这一为将要发生的“郢郸兵变”作出了推动作用的行为。
破了杀生戒后,自己还能否算是道士?
是否还有资格穿回这一身道袍,持有这些道门法物,施用修习了十八年的一身奇术与符咒,执拿这一口道剑呢?
若是用一场小乱、阻止了一场大乱,保护了更多的生灵不受死伤,这能属于一种侠义之举的话…
是否“行侠仗义”本身,就与他所追求的道家境界是相悖的,他范远从决心以行侠为目的下山的那一刻开始、就已背弃了道途呢?
当然,若从出世与入世的概念理解,或许确实如此。
可同样是为天下太平安生,百姓少受苦难,为何却产生了冲突呢?
西边未国,如今虽有侵吞他国之邪心异志,可实际上不就是一众修仙门派持政,却同样可以治国安民么?
卫兄卫尘风,也称是深刻了解了国内情形、才决心去天门山拜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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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所出发的起点、与追求的终点,与自己一样,都从一开始便是错误,是并不存在的么?
既然是“同归”,为何会“殊途”?
此时,陷入沉思的范远也逐渐理解了,为何在寅城学宫上,百家学子能争鸣得如此激烈,百家思想为何能风靡流传几百年之久…
“殊途…同归…”
渐渐地,范远又联想到了更深远的一层,一个即便是百家学子们、也极少争辩的“敏感话题”:
生与死。
恍惚间这么一想,存活在这人世间,千千万万的草木、禽兽、人,从生到死,不也是一种“殊途同归”么?
富贵或是贫寒,武功高强或是无缚鸡之力,万人敬仰或是千夫唾弃…
最终到了,都是白骨一躯,黄土一座。
除非能有如道家传说中一般,修为圆满、悟得大道,炼化金丹、渡过灾劫、超脱生死束缚,也就无病无祸、不老不死,羽化长生成为仙人罢…
若真有如此,那么出世修仙,是就确实与入世行侠相违么?
世上修成仙身者,有了通天彻地的广大神通与无所不能之力后,居然都变得还不如凡人、无一个有行侠仗义之心么?
那么…修仙与行侠,是否可以并通?
是否有着这样一条路,既修仙悟道,又仗剑行侠,一如今时在郢郸的这条“一举三得之计”般,兼具所能呢?
能否…将之兼通?
想到此处,范远睁开了眼,仿佛心中顿时明朗了许多。同时,也稍微缓解了些自离开艳红楼后、持续许久的愧疚与自我谴责。
通过这番思考,曾对着已被自己点穴定身的瑶光楼杀手、都仍迟迟不敢下手的范远,居然也缓缓说服了心中的自己,接受已破杀戒的事实。
杀戒,或许也未必不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