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阳深知,平日里他们是君臣,但在这一瞬,师徒情谊超越了身份的界限,于是他应允了张之洞的请求。
时光匆匆,修炼完毕,已然是卯时晨光初现。
拖着一身疲惫,魏阳返回府邸,唤醒沉睡的仆役,吩咐烧上热水,于木桶中享受了一番温热的沐浴,洗去一身的疲乏。浴后抬眸,窗外天色已微明,他便打消了再眠的念头,按既定行程继续他的巡访之旅。
此行,魏阳依旧携莲香同行,只因在这偌大的府邸中,唯有她最为清闲。
晨曦中,二人抵达宁德县北郊的安民村。昔日,当宁德尚为府治之时,此地名为平安县,为宁德府四大县城之一;而今,它仅是宁德县下辖六村之一,与欣欣向荣的泰安村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格外萧瑟。
马蹄声中,魏阳与莲香接近村庄,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疮痍,断壁残垣。
尽管如此,从城池的轮廓与外围规模仍可窥见,昔日的平安县曾是何等繁荣,规模仅次于旧时的宁德府城。
“数载光阴,竟致此景?”魏阳不禁感慨,眼前的凄凉远超他的预想。
莲香亦被眼前的景象触动,轻叹道:“这是北酋人劫掠的结果吗?”
魏阳轻轻点头,“正是。安民村地处宁德之北,五年前,北酋人突破幽州边防,战火绵延至宁德。幸而幽州边军迅速反击,才未使更多无辜受难。”
“即便如此,安民村还是沦落至此……”
“因那反击之战便发生在安民村附近,观今日残破之城,可知当年战事之惨烈。”魏阳连连叹息。
“殿下言及于此,我已不忍再视。”
“你需铭记今日之安民村,我誓将它重归往昔繁华。”言罢,魏阳催马踏入这片破碎的土地。
步入村内,景象更为凄惨。尽管安民村的规模远超木匠村,房屋林立,却大多废弃,十室九空,甚至十室皆空!
穿行多时,魏阳终于在稀疏的几户人家中找到了村长,即里正刘从文,一位年逾不惑的中年男子,曾是平安县的知县。
昔日平安县,人口七万,为宁德四县之首,而刘从文以其政绩斐然,本有望由正七品知县晋升从五品知州,却因天灾人祸——大旱与战乱,导致人口锐减至不足五百,县降为村,自己也被贬为里正。
平安县易名安民村,一字之差,尽显民众对北酋的深仇大恨。
听完刘从文的叙述,魏阳心中满是同情。交谈间,他察觉到刘从文不仅胸怀壮志,且学识渊博,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竟是德载十一年的进士!
然而,天灾、战乱,加之鲁南风之流的人祸,使得他的人生轨迹由顺风顺水转为江河日下。
“刘里正,恕我直言,你恐怕是我遇见过最不幸之人。听闻你的遭遇,我倒觉得自己幸运许多,毕竟我生于帝王之家……”
魏阳望着落魄的刘从文,苦笑中带着几分无奈。
“殿下所言极是,诚哉斯言,唉,昔日同科之友,或为州牧,治一方水土;或入翰林,笔墨侍奉帝王侧;更有甚者,已任布政使,权柄赫赫。唯独刘某,竟成一村之长,世间独此一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