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不在乎,志在关中;可其左右人呢?
关中遥远且不好攻取,而荆襄近在眼前。
特别是蔡瑁的迅速败亡,戳破了荆州精兵的泡沫。
真等黑熊吞并了蔡瑁部曲,荆襄之地谁敢跟黑熊决死一战?
难道要扶持刘备?
这个想法在刘琦脑海中也只是一闪而过就被打消了,当场刘先、伊籍都是当世智者,都没提这个说法,说明这个选择隐患更大。
刘备天下知名,哪怕自领荆州牧,荆州内外士民也是信服的。
这比黑熊要可怕几十倍,黑熊缺乏士民认同,在朝廷内部更是没什么人脉。
刘琦沉吟不语,其实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
刘先不便久留,等不到刘琦的回复,就带人先回荆州城。
他的使命已经达成了,至于蔡瑁通敌企图谋反的罪证,刘琦已经派人送到了襄阳,但中途被截杀。
证据真的有,只是被截杀了,刘琦这才起兵奔赴襄阳护卫刘表。
事情的脉络就是这么简单,现在轮到刘表那里做选择了。
刘先离去不久,王粲驱马入营。
他先是看一眼边上乘凉摇扇子的诸葛亮,诸葛亮对他颔首回以笑容,王粲也笑了笑。
诸葛亮身高修长八尺有余,面目俊朗饱满,气度英伟。
与之站在一起,王粲就感觉自己是个吃不饱的老鼠。
自恃才华的王粲在诸葛亮面前,更是没有了仅存的长处,自卑情绪滋生之际,又只能做平淡神情。
不怕别人知晓,就怕被诸葛亮看出这一点。
王粲下马,快步上前问:“蔡瑁败亡,公子怎么还在这里?”
刘琦见到王粲,内心压力释然:“未得战报,我不宜轻动。”
现在的刘琦,只认黑熊的战报,以及蔡瑁的人头。
王粲露笑,展臂邀请,刘琦跟着两人到了营垒边缘处,王粲就问:“公子治荆州欲行王道还是霸道?”
刘琦摆手:“我不管霸道王道,他们都不愿黑熊留在荆州,你怎么看?”
“若留黑熊,必然会恶了众人。荆州宽容松弛,若推行严政,势必上下离心。”
王粲继续说:“我虽然与黑熊不熟,但这人目的明确,行事苛责,否则也难以快速整合乌合之众奔赴宛口,也难旦夕间招募俘虏为他所用。这种激进之人与现在的荆州,实乃格格不入。”
刘琦点头:“我也不满荆州松弛,欲求存于乱世,哪能期望于曹操无暇分身?”
王粲听了摊手:“可问题在于刘豫州,此人世之枭雄,岂会久历人下?若用黑熊,众人不安,则要扶助刘豫州。时日益久,荆襄之士必知其贤,又不愿白白供养黑熊。”
“论贤明坚毅,荆襄之地何人能及刘豫州?”
“到那时,乱自下而起,公子危矣。不若从众人之请,扶助黑熊取关中。他若事败,锐气折损,也好纳为爪牙。”
王粲抬手指着关中方向:“可若事成,有如此强援,何惧刘豫州?纵然荆州有变,公子不失容身之地。”
王粲说着眨动眼睛陷入回忆,片刻对沉思的刘琦说:“今后荆襄生变,公子退往关中时,我当持矛戟跟随左右以卫安全。”
“你要去关中?”
“嗯,昔年出逃关中时,恩师所赠万卷书籍匆匆掩埋。或许已被愚民军卒烧了引火,但我得去看一看。”
王粲说着笑了笑:“我还听说黑校尉劫持陈国袁涣时曾去了恩师宅邸,若来年入关中,所藏万卷书籍皆在,我就在关中治学,推广蔡学。”
真完成推广,蔡学就变成了王学。
刘琦听了微微点头,笑说:“真若退回关中,我也不好过问世事,陪你治学抄书,也不失为晚年之娱乐。”
哪怕黑熊在刘琦这里表现的很粗直、急切,可本性里的那一股礼貌绝不是假的。
那种与人相处恰到好处的边际感,只有大姓子弟身上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