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文虎准备搞事情,他的基本盘就在江东省,最初在车津县,后来转移到省城,传说中都是他个人努力的结果,实际上也确实是,当然这里面故事挺多,他的发迹过程离不开一个人的帮助。
这个人是屠文虎的舅,八竿子打不着出了五服的表表表舅,当过江东省驻京办主任,手眼通天,人脉广博,如今已经退休,而屠文虎就是他的衣钵传人。
屠文虎的日常,就是重复表舅当年的一切,每天不是在应酬,就是在应酬的路上,喝酒交际,结识新朋友,加深老关系,看准合适的人就穷追猛打,在套路上和乔智勇别无二致。
今天宴请的是国资委企业改革改组处的郭处长,郭处是主宾,其他都是陪客,众星捧月一般捧着郭处。
“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处长,在单位里听吆喝的角色。”郭处人很谦逊,但他们不允许他谦逊,都说处长最有实权,别说省里了,就是国务院也是一帮处长在决策。
“那倒是实话,我去北京出差的时候……”郭处讲起他在帝都的经历,验证了处长治国的事实,大家听了起哄,集体要敬郭处一杯。
“还是敬屠总,我们年轻有为的企业家。”郭处举起杯,转向身旁的屠文虎,说当年我被国务院借调的时候,和你舅舅经常聚会,他现在身体怎么样。
“舅舅也经常提起郭处。”屠文虎把杯子放得很低,今天这个局是喝闲酒,他主要用的是银保监局方面的关系,但关系这东西不能需要用时再去经营维护,必须未雨绸缪。
喝闲酒就得有下酒的话题,屠文虎想到最近在二级市场上大战欧氏时,江尾造船厂还曾试图加入战团,而坊间又有传闻说两船合并,就问郭处有没有这档子事。
“不管有没有,都得等新的省国资委主任来了以后再定,现在什么都动不了。”郭处对于本单位的人事安排是很清楚且敏感的,他也没什么政治上的野心,能在退休前进步到二级巡视员就心满意足。
“那郭处给我们分析一下,新的国资委主任人选。”屠文虎半开玩笑的说道。
郭处大手一挥:“我又不是组织部长,新人选不归我管啊,不过我可以分析一下,老主任这些年干的很踏实,稳扎稳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寻思省委可能更愿意看到新局面新气象,所以下一任执掌国资委的一把手,一定是有能力,有想法,敢打敢拼的。”
大家都点头,请郭处再说的明白一点。
“目前呼声最高的是江北重工的陆天明。”郭处说道,“这个人是个人才,江北以前有两家破产国企,晨光机械厂和红旗钢铁厂,都不算是省属企业,是市里的企业,濒临破产,发不起工资,厂子都被玄武集团兼并了,女厂长跳了钢包,后面闹的很大,直接把江北的市委书记干废了,玄武集团的董事长也死了……”
屠文虎缓缓点头:“我知道这档子事,确实惊天动地。”
郭处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陆天明接手两家工厂,整合资源,拓展市场,自筹资金,硬是打进了国际军火市场,江北重工的招牌在非洲那可是很有含金量的。”
屠文虎说:“如果换成我,就把江北重工民营化,变成自家的企业,做大做强,当一方土皇帝。”
郭处说:“所以说嘛,你不是党员,人家陆天明有机会这么干,却不愿意这么干,江北重工还是国企,每年税收非常可观,高风亮节的人,组织是不会忽视的,他是团级干部转业,在地方上能干到正处退休就不错了,现在仕途大开,前途无量,省国资委主任可是正厅,过渡一下,当个副省长都不是难事,人家这才是大智慧,大格局啊。”
屠文虎心里一动,这得抓紧走关系啊,混改机会多多,弯道超车,一不小心就能成亿万富翁,九十年代那波自己年纪小没赶上,这回不能错过。
……
省国资委的人选问题,几乎是秃子头顶的虱子明摆着,有分析能力的人都把宝押在陆天明身上,此刻江北重工的党委书记兼董事长陆天明正在前往近江的路上,省委领导要接见他,所为何事,他自己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老实说陆天明并不像郭处说的那样有多大的智慧和格局,他的每一步都是被逼着走的,这些年发江北重工的发展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各种机缘巧合,缺一不可,现在功劳却让自己一个人领,他心不安。
但陆天明毕竟是个老党员,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组织的一切任免。
省政府大楼,陆天明在常务副省长的办公室里坐了两个钟头,两人聊了很多,组织上的意思很明确,期望陆天明执掌国资委,把省属企业盘活,把经济搞上去。
“小陆,有没有信心,”副省长问他。
“我早有这个想法,海陆空天一起,搞江东重工!”陆天明早就打了腹稿,“我们江北重工的产业线太单一,如果能把省里的几家造船厂整合起来,搞一个大型重工集团,装甲车,军舰,导弹,还有未来的无人机甚至运载火箭,海陆空天装备集于一身……”
副省长被他的雄伟蓝图感动了,说你的想法很不错,我们拭目以待。
陆天明虽然已经是副厅级干部,依然保持着独来独往的作风,出差不带助理,他是军人出身,做事之前喜欢先侦察,之前看了许多关于近江造船厂的资料,但从未亲自去过,这次趁机微服私访。
从省府大楼出来,陆天明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近船,路上和出租车司机唠嗑,想打听一些信息,可是这个年轻的师傅是刚到近江的新人,行车全靠导航,对本地的风土人情并不熟悉。
不知不觉,时代就变了,在陆天明的年代,熟悉一个陌生城市,往往是从火车站打一辆出租车开始,你想知道的任何情报,的哥都能说个大差不差,现在不一样了,别说提供情报,连路都不熟。
时代发展的太快了,眼前的近江不是记忆中的省城,高楼大厦一直绵延到往日的郊区,淮江上的铁桥一座连着一座,年轻的司机师傅不善言辞,打开收音机听着网络小说,窗外风景一闪而过,很快就到了近船。
近江造船厂让陆天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年的晨光机械厂就是这种氛围,松松散散,懈怠低落,大门口传达室里的保安一点精气神都没有,随便说自己是来跑业务的,再递上一支烟,保安就挥挥手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