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浓的铁观音呈了上来,四人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一名四十上下的女调查员打开公文包,取出一叠文件给他们签字:“你们的结婚申请是五个月前递交上来的,因为涉及跨国事宜,所以今天才开始最后审核,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哪里,国家规定嘛。”宗铭微笑着对她说,诚恳中带着一丝打官腔的意味,恰到好处地掌控了整体气氛,“作为执法人员我们非常理解。”
“感谢您的理解,宗处长。”女调查员收了文件,打开录音笔开始提问:“请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三年多前吧。”宗铭说,“我执行一次海外任务,他放暑假去拉斯维加斯玩,我们在赌场认识的。”发现李维斯表情有点放空,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你来说吧。”
“啊?”李维斯清醒过来,清了清嗓子,说,“是、是这样,那天我玩老虎机,把所有的硬币都输掉了,他路过的时候就给了我一个硬币。”
“两个。”宗铭说,“我当时就剩两个了,看他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就都给了他。”
“我没有要哭出来!”李维斯反驳道,“而且是一个不是两个!你只给了我一个!”
“是两个。”宗铭坚持说,“而且你当时确实快哭出来了,眼圈红红的特别可爱。”
有这回事吗?李维斯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主要是本来他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就不太清晰。宗铭非常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对女调查员说:“我当时给了他两个硬币让他投进去,说好一个算我的,一个算他的,谁赢了就请喝酒。”
“那最后谁赢了?”旁边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调查员问。
“他赢了。”宗铭说,“所以我们说好当天晚上他在一家酒吧请我喝酒,但我黄昏的时候临时接到一项紧急任务,回国了,所以没有赴约。”
“这样啊。”男调查员感叹地说,“那之后你们怎么重逢的?”
“之后他来中国工作,在西堰市一家早教中心当老师。”宗铭说,“我堂妹的儿子是他的学生,我通过孩子见到他,发现他是我三年前在拉斯维加斯遇到的人。他说要把当初那顿酒补上,我同意了,然后我们就慢慢地交往起来。”
女调查员问李维斯:“你的工作签证是今年八月十日到期,差不多几天之后你就申请了跨国婚姻,这只是巧合吗?”
李维斯回忆了一下,备忘录上没有这一条的答案,于是耿直地说:“机密。”
调查员一脸问号:“什么?”
“……”宗铭嘴角一抽,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对女调查员说,“是巧合,也不是巧合。事实上我们春天的时候就准备结婚了,结果我工作的时候出了意外,受了很严重的伤。”说着他捋起裤腿,露出小腿上狰狞的枪伤,又指了指自己胸口,“这里还有一枪。我当时情况不太好,心理上也出了一点问题,怕自己将来留下什么残疾,影响他以后的生活……毕竟他还很年轻,我们当时恋爱的时间也不长。”
说到这里,他非常深情地看了一眼李维斯,微微笑着,却饱含某种酸涩的意味:“结果他宁可拖到签证过期也不肯离开我,我就……怎么说呢,难得有情人吧,我也没想到我这个岁数还能遇到这样对我一心一意的人。”
李维斯浑身僵硬地听着他编故事,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巨大的怀疑,因为宗铭的演技太逼真,甚至让他觉得宗铭说的才是真正发生过的事,自己五个月前策划的假结婚事件只是大脑器质性震颤引发的幻觉。
两名调查员被他们生死相许的爱情打动,尤其是那名年轻的男调查员,简直都有点热泪盈眶了。
“所以我们一直拖到他签证到期才申请结婚,这完全是我的错。”宗铭握着李维斯的手,小指在他掌心轻轻搔了一下,在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眉尾轻轻一挑,露出一丝只有他能够看懂的得意的神色。
李维斯:你就作吧……
简单的聊天之后,宗铭和女调查员留在楼下客厅,李维斯和年轻的男调查员上了三楼,在隔离环境下进行单独问询。
“这么大的房间……你们没想过分隔一下空间吗?”男调查员打开录音笔,四下看看,叹为观止,“这样工作和休息都在一个空间里会不会太吵?”
“不会,我们习惯待在一起。”李维斯给他拿了一听饮料,说,“你应该知道了,我是他的下属,我们的工作和生活基本百分百重合,作息时间完全一样。”
“哦,这算是办公室恋情吗?挺浪漫啊。”男调查打开一个小册子,“我们开始吧,第一个问题,你睡在床的哪一侧?”
“靠窗一侧。”
“宗先生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李维斯冥思苦想,“他喜欢在睡觉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偶尔会在身后搂着我睡。”
“……我是问普通日常生活中。”
“哦哦,我以为你是问……你刚才先问了关于睡觉的事情,所以我想岔了……”李维斯尴尬地抹了一把脸,“他喜欢拼图和拆卸一些小东西,还喜欢撸猫。”
“我也不知道这个册子是怎么排版的。”调查员也有点尴尬,“日常问题和私密问题被排在了一起,真见鬼。”
“没关系,继续吧。”李维斯只想赶紧结束,免得时间长了前面背的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