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小半日,又喝了汤药,临到晚膳之时,姜琴娘的脸色已经稍微好看一些。
她穿着一身轻便的素色细葛布长裙,拢宽松得月白色轻纱披肩,一头青丝挽成慵懒的堕马髻,斜插白玉簪,除却这点,她连耳珰都不曾戴一对。
脸上略施薄黛,掩去眼下疲惫,瞧着精神一些,她从汀兰阁出来,瞧着对面的勤勉楼就皱起了眉头。
姜琴娘曾听说过,苏家祖上五代之前,那也是京城人士,后来家道中落,才来的安仁县。
五代过去,苏家在安仁县已经成为数一数二的富户,一家三房的府门,占地颇为宽敞。
整个苏府坐北朝南,中轴正中是以福寿堂为主,称为北廊,住着苏家的大房,也是古氏的嫡长子这一脉。
只不过,如今嫡长子故去,独留下守寡的姜琴娘和苏重华,以及十六岁的胞妹苏瑶。
西边是古氏的庶子二房一家,东边住的三房,也是庶子出身,这两房的人鲜少过来北廊走动,约莫晓得古氏不待见。
姜琴娘入府两年有余,除却她进门那会,还有每年佳节新年,三房的人会坐到一块,平素决计是见不到的。
她的汀兰阁和苏重华的勤勉楼在北廊以东,出去过条甬道,就是三房的地界。
汀兰阁属于后宅院落,但最是靠近前院,往常方便姜琴娘进出操持外头的生意。
勤勉楼在前院,因着苏重华年纪还小,他同姜琴娘这个继母的关系又十分要好,故而才将这座最接近后宅的院落给了他。
如今,姜琴娘只要一想到楚辞会住进勤勉楼,她就倍觉浑身不自在。
“大夫人,瑶姑娘来了,说是想和您一块过去福寿堂。”澄琉低声道。
姜琴娘面有恍惚地点了点头,她心里装着事,云锻的死像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叫她喘不过气来。
所以那点不自在只有那么一瞬,她就没精力再去介怀。
苏瑶今年十六,是古氏膝下独女,去年及笄,还不曾婚配人家。
远远的,她见着姜琴娘,当即眼眸一亮,提起裙摆小跑过来,微微红着脸道:“嫂嫂,听说给重华找好了西席?”
苏瑶长的和古氏并不像,她脸如鹅蛋,杏眼水汪,琼鼻粉唇,身量高挑纤秾有度,是时下流行的那种椒O乳小腰。
整个人秀丽雅致,性子还温婉乖巧,任哪家长辈瞧了都会喜欢。
姜琴娘扯了扯嘴角:“是,已经找好了,是位学识渊博的先生。”
苏瑶不曾察觉姜琴娘的精神头不好,她眉眼弯弯,难得小声调侃了句:“怕不是个糟老头子吧?”
姜琴娘摇头失笑,眼见时辰差不多,遂道:“走吧,去晚了会怠慢先生。”
两姑嫂一路,多数时候是苏瑶低声在说话,姜琴娘安静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不过一刻钟,两人穿过垂花拱门,就见白姑领着一袭青衫的楚辞从外头进来。
许是看见了姜琴娘,楚辞站到一边,半垂眼眸等着。
姜琴娘打起精神,和苏瑶上前,率先福礼:“姜氏见过先生,先生入住勤勉楼可还习惯?要是有需要的,先生但说无妨。”
楚辞这回抬眼,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姜琴娘抿了抿嘴角:“扶风先生?”
“大夫人身子可好些了?”楚辞忽然问道。
姜琴娘微微一笑,丹朱红唇烈焰流辉:“劳先生挂念,服了汤药,已经好多了。”
楚辞点了点头,末了又说:“大夫人乃一家之主,当多多保重身子。”
闻言,姜琴娘勉强笑了笑,她回过头来,见苏瑶面红耳赤地躲在她背后,羞怯难当,便介绍道:“这是我小姑苏瑶,苏瑶来见过扶风先生。”
苏瑶本以为请的西席是位老翁,却不曾想,扶风竟是这样年轻,面容清隽,芝兰玉树,一身气度端方君子,真真好看。
她绞着帕子,声如蚊呐地行礼:“苏瑶见过扶风先生。”
楚辞无甚表情,淡淡拱手回礼,全然不曾多看苏瑶一眼。
白姑在旁笑道:“哎哟,往后扶风先生就将府上当成自个家里,莫要客气,怪生疏的,老夫人已经在催了,大夫人我等先行进膳厅?”
姜琴娘点了点头,她宽袖微摆,伸手虚引,避让一边,让楚辞先进厅。
苏瑶眼瞅着楚辞进了膳厅,美目盈光,水润雾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