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孩子相亲早。从十八岁开始,李大青每年都要相看两三个多个女人,十有八九是看上了这小伙儿,没看上这家庭。
他家除了穷,还是穷,用厨子快刀李的话,那就是“耗子到了他家都得饿跑了”。
他老爹五十二岁那年咳嗽出了血,到县里医院一查,是得了肺癌,躺在炕上哼哼唧唧的挣扎了半年。
家里没钱了,李大青只能听信村医的偏方,死马当做活马治,每天到坟地里捉壁虎。
回到家里,他在红砖上架着蓝瓦,瓦片下点火炮制着壁虎,小院里不一会儿就飘出了烤肉的气味儿。
他把烤干的壁虎研成细粉末,用温水和成冲剂,给爹慢慢的灌下。
“这是啥药啊?真苦”,虚弱的大青爹坐在炕上靠着屋墙,费力的抬起手抹了一下嘴角。
“这是偏方,偏方治大病”,大青瞒着他爹,说是从外面买来的药面。这样吃了五个月,这也没能挽留垂危的生命。
几声呜呜哇哇凄厉的唢呐声后,大青爹在村里坟地占据了自已的位置,湿漉漉的坟头上随风飘荡着白幡。
为了多拿几个彩礼钱,姐姐李大红早早出嫁到了山里。那彩礼钱都变成了家里柜子上摆着的大大小小的药瓶子药罐子,最终还是人财两空。
老娘一双裹了半年多、遇到解放才得以放开的半残疾小脚儿,也只能在家里洗衣做饭。全家靠大青一个人挣工分养家。
那三间土坯房子,三口人想了多年,还是没攒够钱破土动工,也就耽误了他娶媳妇。
还是远嫁山里的姐姐帮了他。姐姐家里小姑子相亲出嫁,那个男方家里又给了五千六百元的定亲礼。
哭天抹泪软磨硬泡的闹了两天,挨了身后婆婆无数的白眼,姐姐才借出来三千块钱,贴补给娘家盖房子。
李大青咬咬牙,拿出一百五十元买了烟酒,晚上去了瘦主任老曹家里。
听他脸红脖子粗的说着要宅基地的要求,村主任老曹发了善心。
他答应在村东空地给他划出五间宅基地,条件是三间土坯房的占地以后要给村里交出来。
他走后,瘦主任的胖媳妇问他:“你要那三间破地方有啥用啊?”
瘦主任瞪她一眼,“你就知道吃。他西边就是你弟弟家。三间宅基地有点窄,也没办法分给别人了。他腾出来以后,找个理由给你弟,扩成八间多好啊。”
胖媳妇笑了,腻过来哼哼着,“就你聪明。村里人都说你不长肉,光长心眼儿。看你事事想着我家,我今晚犒劳犒劳你吧!把我的笔拿过来,我接着教你学点好东西。”
瘦主任连忙摆手,假装露出惊恐的脸色,“打住吧您。我吃了东家吃西家,好不容易长的几两肉,跟你晚上一学习,就全给消耗掉了。”
“让你学功课交作业,是为了你的进步”,胖媳妇撇撇嘴,吐掉了嘴里的瓜子皮。
“快拉倒吧,你那学习可是个累活儿。都说第一年拿笔当饭,第二年带干不干,第三年躲笔逃难。我决心投笔出家,今晚去村委会值班去,不学习了。”
“你个天杀的,值班就是值班,不许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让肥水流进外人田啊”,胖媳妇跟在他的身后去关门,嘻嘻的笑着骂了一句。
盖房第一件事就是要进山拉石头。
挑好了日子,李大青请了瘦主任和生产队长,还有马广远他们三个车把式喝酒吃饭,烟酒茶糖好言好语的伺候着。
吃饱喝足后,他跟着三个车把式吆喝着牲口进了山。
第二天中午饭后,村口回来了三挂马车,拉满了石头,也拉回了一个坏消息——路上出了车祸,马广远的两条大腿被辗断,住进了县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