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骤雨初歇。
武院学员临时住处内,不少整夜未眠的人听到远方营地响起的号声,睁着发红的双眼,抹干眼角的泪痕,默默地起身。
所有人心中没由来升起一股肃穆的情绪,整理着才发下来不久的学员服,抚得平平整整,连一点褶皱都不想留在身上。
没有任何一声通知,大部分武院学员都不约而同的穿上了属于自己院校的学员服,来到外面的空地列队集合。
甚至不少人从医院匆匆赶来,身上绑着绷带,拄着拐杖,歪歪斜斜地站在自发组成的列队内。
唯有剩下一些摸不着头脑的学员,听到这动静后,看着空了不少的床位,打着呵欠,扒在窗户上疑惑地看着他们。
没人出声解释,也没人在意他们的目光,明明是同一批的学员,却仿佛隔了整整一个世界。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天倾关最高的山峰出发,令不少居住在附近的居民感到讶异。
看着这只沉默的队伍,每一张年轻的脸上都挂着庄重的表情。
注意到他们走去的方向时,哀叹一声,心中已经了然。
直至来到山脚下,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的碑山,放眼望去,尽是林立而起的矮碑和苍劲的松柏。
山脚下的巨石上刻着笔走龙蛇的数个大字。
【以此身血火,换山河无恙】
这好像是一个特殊的时间,到场的不止有这只新生组成的队伍,还有许多刚从聚魔战场上赶回来的,身上穿着清一色的天倾关军服。
方牧站在队伍末端,凝望着这座望不到尽头的山峰,沿着台阶逐级而上,山坡上立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方碑。
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直到身边的沐时愿伸出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
他们已经来到一片新立起的方碑前方,上面仅仅刻着简单的名字与简短的生平,方碑后空落落的,没有一丝起伏。
“我们这两天跟着天倾关军团的小队找遍了整个九山城遗址,最后除了当年他们在战场上留下来的战痕和武器残骸,什么都没找到。。。。。。”
武锋声音有些沙哑,面容透着疲惫感,但是在这些方碑面前,腰杆挺得笔直,不想有丝毫懈怠。
沉默了一路的方牧终于开口:“没事的,他们从不在意这些。”
怔怔望着方碑的武锋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轻声呢喃道:“是啊,他们不在意。。。”
不少人静静地望着那些方碑,忽然就哭出声来,周围没有人出声安慰,因为他们心中也不好受。
“泽兰姐。。。你看我胳膊上绑着的绷带。。。就是按照你教我的。。。我真的没忘。。。。。。”
“赵哥。。。我这些天一直在练那手回马枪,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手要按低。。。”
“当时你说馋一口家乡的酒,我没买到,给你挑了瓶最贵的,也不知道你喝得习不习惯。。。”
。。。。。。
周围不时响起带着哭腔的低语声,像是在讲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讲给面前的低矮的白色方碑。
随后良久无言,只余下悲怆的叹息。
一位背着手的老人从山上走下,似乎他很久之前就已经到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认出了这位的身份,而他只是摆摆手,走到了那些武院新生面前。
看了一眼整齐的队伍,记忆中他已经记不得多少次站在这处山上,看着这些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总能让他百感交集。
张道一清了清嗓子,对着面前的武院学员说道:
“以前这里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山,我初到此处的时候,这里还没有天倾关,也没有那么多的方碑,我们那时候心里想着的,仅仅只是想保卫家园,守护好后方的民众。”
“可后来谁也没料到,妖魔凶兽的反扑如此凶猛,摆明了不想让我们在倒下的废墟中站起来,于是就掀开了长达数十年的边疆之战,我们一边建立着天倾关,一边抵御着凶灾魔潮。”
“一批又一批的全国各地人朝着天倾关赶来,在血与火中耗尽心血才将天倾关建立,而当我们回过神的时候,这座山上已经立满了方碑。”
老人的声音很洪亮,响彻整片山林,饱经沧桑的经历在他的面容上刻下了岁月的痕迹。
武院学员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老人,如此沉重的历史,在课本上被浓墨重彩地描述了无数遍,可他的眼里,却像是在回想昨日发生的事情。
那些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也不过是老人曾经亲身经历中的一篇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