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大腿两侧,有很多勒痕,是死后形成的。说明婴儿死去后,抛弃他的人想用一根细绳来固定他的双腿,方便抛弃。但是因为大腿软组织丰厚,弹性强,所以几次捆扎都脱落了,形成了有特征性的软组织压痕。
除此之外,婴儿的大腿外侧有死后锐器划痕。这是用刀在双腿外侧割的痕迹,但是因为弃婴者下不去手等种种可能的原因,只是划破了腿部皮肤,并没有伤及肌肉。
“为什么要割大腿?”我一个人在档案室里自言自语,房间里传来了我的回声,“割槽捆绑!”
我认为弃婴者因为多次捆绑未果,所以想用这种办法来固定住婴儿的双腿,方便抛弃。这种手法,和“六三专案”前几起被碎尸的尸块的捆绑手法完全相同。会不会是一个人所为?
我迫不及待地翻看了整本卷宗。
这个事件的出勘法医是龙番市的老法医邹书文,他在处置完这起案件后两个月退休了,所以其他法医并不知道这起案件的细节,在发现割槽捆绑的时候,也没人能够联想起这起弃婴案件。
邹法医对尸体进行了局部解剖,并且对婴儿的心脏进行了病理学检验。病理检验报告的结果是:先天性三尖瓣下移畸形。三尖瓣下移畸形是一种罕见的先天性心脏畸形。本病三尖瓣向右心室移位,主要是隔瓣叶和后瓣叶下移,常附着于近心尖的右心室壁而非三尖瓣的纤维环部位,前瓣叶的位置多正常,因而右心室被分为两个腔,畸形瓣膜以上的心室腔壁薄,与右心房连成一大心腔,是为“心房化的右心室”,其功能与右心房相同;畸形瓣膜以下的心腔包括心尖和流出道为“功能性右心室”,起平常右心室相同的作用,但心腔相对较小。常伴有心房间隔缺损、心室间隔缺损、动脉导管未闭、肺动脉口狭窄或闭锁。可发生右心房压增高,此时如有心房间隔缺损或卵圆孔开放,则可导致右至左分流而出现发绀。
因为可以排除其他死因,虽然这种疾病患儿大多在十岁左右死亡,但结合婴儿的发绀表现,法医判断死者就是因为这种先天性心脏疾病突发,未经有效抢救而死亡。
这是一起抛弃病死婴儿尸体的事件,不是命案。办案单位经过一些调查,并未查到相关线索,所以就这样结案了。
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包裹婴儿的襁褓,都保存在龙番市公安局物证室,未经DNA检验。
我兴奋不已,拿起电话想找林涛和大宝,但一想他们今天也挺累的,肯定睡着了,明天再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吧。
我兴奋的理由不是因为我的冤情就要得雪了,而是因为这一起压在所有专案组民警心头的大山,总算在这一次不经意翻阅档案的过程中,露出了曙光。
因为疲惫,我不知不觉地躺在档案室连排椅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我拨通了大宝和林涛的电话,分别和他们两人叙述了我昨晚翻阅档案的发现。林涛难掩心中的兴奋,大宝则呆呆地问:“啥意思?”
林涛和大宝已赶赴“六三专案”专案组,把这一发现及时上报给专案组,并且提出要求,提取当初弃婴案的相关物证,及时送往省厅进行DNA检验。
在送完物证后,林涛和大宝赶来档案室,和我一起翻起了档案。
“即便掌握了嫌疑人的DNA那又怎样?”大宝说,“龙番市一千万人口,怎么查?一般情况下一个数千人的小镇子想用DNA做排查都不太可能,更何况一个省会城市?”
“不可能利用DNA作为排查依据。”我说,“DNA只能是一个甄别依据。一个DNA检材检验成本一百多块钱呢。”
“所以说啊,”大宝说,“我们现在需要解决的是,如何迅速找到这个嫌疑人的藏身之所或者发现他常去的地方。”
“我倒是觉得先刻画犯罪分子特征,才比较靠谱。”林涛说。
我点头说:“赞同!至少这个人心理变态、心狠手辣,而且很可能被公安机关打击处理过,所以才挑衅警方。”
林涛说:“我看啊,是和你有私仇吧,才会伪装法医手法,然后弄了你的DNA。不过你小子要是真没问题,他怎么弄得到你的DNA的?”
我涨红了脸说:“我绝对行得正坐得直,问心无愧!”
“我和韩法医曾经争论过,凶手是男人,还是女人。”大宝做苦思冥想状说道,“现在我倒是很认同凶手是个女人。”
“哦?”我说,“那你说说看,有什么依据吗?”
大宝说:“韩法医之前说的有道理,凶手有分尸的动作,但是砍击力度不大,不像是男性所为。加之每起案件都是先投毒再杀人,这种手法很像是女性的手法。”
“你说的不还是那些依据吗?你开始不认可韩法医的看法,现在认可了?”我问。
“可是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尤其是你曾经和我们说过,看系列案件,就要把每一起案件串联起来看。”大宝说,“这个系列案件的一个重要关联,就是前四起案件死者都是男性。”
我陷入沉思,林涛则说:“可是最后一起是女性,这就不能算是关联条件。”
大宝说:“你想想,一般什么人才能轻易骗得对方喝下有毒的酒或水?要么是熟人,要么是色诱。这四名死者互相之间都没有任何关联,这几个月来,侦查员的主要侦查方向就是这几个人的社会关系有没有交叉,查到现在没查出一点儿关联,说明他们之间没有互相熟悉的人。那么就排除了熟人作案的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色诱!”
我拍了一下桌子:“大宝平时晕乎乎的,但是他的这个分析我非常认同!只是,最后一个死者是女性,这个不太好解释。”
大宝从包里掏出一沓资料,说:“这是最新的调查结果,最后一名死者,是同性恋!”
我和林涛都愣住了,这一调查,确实是证实大宝的理论的最好依据。
大宝接着说:“综上所述,能够轻易骗得男性和同性恋的女性喝下毒酒的人,最有可能是个女性!”
“那这个凶手为什么开始杀男人,后来又杀女人?”我问,“难道她是为了不让我们发现这一关联要素吗?”
林涛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性取向突然发生改变了。”
“那么,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大宝一口气分析了这么多,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