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楚把车停在楼下,带着女儿上了楼。这不是一个新小区,在齐楚十几年前到燕京买下来的时候就不是。认真算起来,这里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几年的楼龄历史了,算是燕京最早的一批楼。也是钱如意当初没有把事情做绝,还让他带走了一笔能够安家的费用。
他带着老婆和当时几岁的姑娘来了燕京,万念俱灰,那时候可没有出人头地,要配六国相印的念头。只想着,这么大的事情还能保住一条命出南京,是老天爷赏了条性命,他得感恩。
但是这十几年时间,早把当初的恐惧磨灭的一干二净,除了钱家大少爷惨死眼前的场景还算是清晰以外,其他的,都忘掉了。二十来岁不甘寂寞的人,四十岁的时候也不会求安稳。
齐可心进屋子放下猪蹄,大声喊道:“妈,我和老齐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猪蹄子,再不出来可就凉了啊。”
“来了,你个小妮子,我男人接你回来让你带点猪蹄还不乐意了?”从客厅里,转出一个四十上下的女子,穿着得体的小西装,盘着长发,笑容温婉。
“我哪敢啊。”齐可心阴阳怪气的搭了一声,把猪蹄子放在身旁的一个盘子了,冲到女子的怀里抱住,仰着头傻兮兮的笑着。
“饭在锅里,菜刚刚都端上去了,我姑算着时间,你们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可心,去帮爸爸盛饭。”女子伸出手刮了一下齐可心的鼻子,齐可心答应了一声,跑向厨房。
“楚歌。”女子轻轻的喊了一声。
“怎么啦?”齐楚疑惑的扭过头。
“你有心事啊。”女子用的是陈述句,她的眼睛比起女儿齐可心来的更加黑白分明。面对这样的注视,齐楚没办法避开。
“我遇到了一个年轻人。”齐楚选择实话实说,主要是他很清楚瞒过去并不容易。夫妻之间留下怀疑的种子,对于以后几十年来说,都有可能长成阻碍。
“钱总派来找你的啊?”女子抬着头,眼神里看不出神情变化。她凝视着齐楚的额头,那里有一道伤疤。那是替她挡下来的,要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用脑袋替她挡刀,她可能也不会嫁给他,给他生孩子。
“你总是这么聪明,他说钱如意在一场交易里把我送给了他。我不知道这句话有多少水分,但说实话,我的心动了。”齐楚长叹了一口气,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心态。
女子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翻动着。
齐楚上前一步,牵住了她的手。女子情难自禁的红了脸,老夫老妻了,依旧怀着少女时候的羞涩。他们谈恋爱时候很没劲,齐楚当初怀着满腔壮志,好像只有奋斗出一个如画江山才能配得上她一样。其实她在乎的从来不是有多少钱,只要有个住处,吃得起饭就可以了。陪伴,才是虏获一个女人身心最好的办法。
“我该怎么办?”齐楚抬起头问道。
“先吃饭吧,可心盛好饭了。”女子柔声说道。
对于齐楚的问题,她并没有作答。手也没有抽出去,而是拉着自己的男人,走到了饭桌上。
“先吃饭吧,我下午一点半还要去上班。对了,你遇到的人叫什么啊?”女子坐在位置上,给齐可心夹了一块排骨。
“张天毅。”齐楚端着碗回答。
“等我考虑一下,咱们晚上回来再谈论这件事情吧。你也快吃饭,待会给我还有可心送到公司以及学校。你该怎么干活还怎么干活,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女子小口的喝着汤,声音柔柔的。
吃完饭以后,齐楚一家三口锁好门下楼。先把齐可心送到学校,她马上就要去集训学校统一训练学习,过完年后要突击学习文化课。选择了做一个美术艺考生不仅仅是花钱的问题,这个过程也足够煎熬,需要考生自己撑过去。好在齐楚从来不担心他的女儿会被困难压倒,齐可心也同样这么觉得。
等齐可心下车,坐在副驾驶上的女子伸手握住了齐楚的手,一脸担忧的神情。不过因为女儿不在,当年的很多事情都可以拿出来说,她也就打开了话匣子,说道:“钱如意这么大的事情进了监狱,想出来估计是难了。找你的这个人,不一般吧?”
“看着没架子,不是出身低就是教养好。”齐楚寻思了一下,说了这么两句。
“前者后者都说明这个人不一般。”女子扭头接了一句,顿了一下抿了抿嘴唇,迟疑了半晌才说道:“楚歌,这也许是你等了十年的机会。我当初说钱如意留你性命还打压你,八成是留给后人的。这个人,应当就是了。”
“其实是或者不是,都不重要。我该不该去给他做司机,考虑的也不仅仅是这一个问题。我四十岁了,时光不会再给我弥补错误的机会。再错,这辈子都成了笑话。”齐楚眉目纠结。
女子在他的手上使劲握了握,浅浅一笑,说道:“追寻你的第一直觉吧,这样的事情其实你比我擅长太多了。我只会做数据分析,但数据是分析不出来一个人的。你觉得他是那就做,不是那就不做。不管你怎么觉得,我都支持你,大不了,我养你啊。”
“嗯。”齐楚反手握住了媳妇儿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感到很满足。大丈夫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女子依旧笑得很柔和,另一只抚摸了一下齐楚额头的伤疤。这道伤疤,值得她尽心尽力的做很多事情,也是那一刻,她才相信原来人世间的情爱,真的可以这么伟大,到能够让人奋不顾身的程度。刀斧加身不畏惧者,她见过不少。用胆量主动赴死的,也有几个。为了她慨然赴死的,就这一个。她得珍惜。
到了公司,一家在燕京排的上名号的国企,她在里面做会计。走到公司门口的时候,两侧的保安看到她,赶紧点头招呼道:“夏总,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