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孙淡提起笔久久没有落下去,坐在前排的孙桂转过身来讽刺地看了他一眼,语带讥诮地说:“刚才看你磨墨的模样还有几分架势,现在这么不写了。我倒忘记了,你目不识丁。可惜啊,李先生可不耐烦单独为你发蒙。”
“不识字又怎么样,不识字才进学堂念书的。”江若影有些看不下去,哼了一声:“几年前你也什么字也不识,现在不一样能读书作文?”
看得出来,小姑娘在学堂很受欢迎,是族学里的校花。
既然是校花,自然有特权。
被她这一通呵斥,孙桂面色潮红,只讨好地一笑:“江姐姐,我这也是好心提醒他。若想发蒙,还是另找一家私塾合适些。李先生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他也不耐烦教孙淡。”
“孙淡在不在族学念书管你什么事?”江若影一翻妙目,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她就是看不惯孙桂的猥琐和奸诈,又觉得昨天有些对不住孙淡,见孙桂出言挖苦,忍不住出来主持公道。
孙桂不敢还嘴,忙将头转了回去,口中嘟囔:“我说的是实话呀。”
孙淡懒得同他打嘴仗,转头问娘江若影:“江小姐,刚才李先生教我们朗诵的是那一本书,哪一章,哪一节,哪几个字,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指一指”
“是《中庸》里的一节啊,怎么了?”虽然心中疑惑,江若影还是翻开书,用右手食指指着,逐字逐句地念了起来:“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喔,那么说来,这个字就读苟了,这个字是日,也就是太阳的意思。”孙淡故意点了点头:“太好,我学会四个字了,‘苟、日、新、又’,你请继续。”
“你打算这么认字?”江若影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记得住吗?”可她还是接着念下去,一口气念了几分钟。最后问:“够了吗?”
“够了,够了,我记性好,能记住。”孙淡心中好笑,故意道:“要不,我念给你听。”
“我不信。”江若影瞪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念给我听。”
孙淡不想出风头,他用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好,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素富贵;素贫贱,行素贫贱;素夷狄,行素夷狄……”长长一段文字,加一起,起码两百余字,孙淡这一通读来,竟不错一个字。
江若影刚开始的时候,嘴巴还紧抿着。越听到后面,嘴张得越大,眼珠子都快要落下来了,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
孙淡心中得意,书上的字他都认识,照着读还不简单,若读错了,自己才真是一个大笨蛋。不过,古书都没有标点符号,需要自己断句。读着读着,他竟然有些磕巴,有的地方断得也不对。
但是,越是这样,才越发地显得真实。
若孙淡断句正确,朗诵起来声情并茂,只怕还真要引起江若影的怀疑。
“不是做梦。”孙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都说了,我记性好。”
“当初听人说你把一本家谱都背下来了,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厉害……”江若影一咬嘴唇,“我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说完,她起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素”字,也就是刚才这段文字中的一个字说:“这个字读什么?”
如果真如孙淡所说,他是靠死记硬背把这一段文字囫囵吞枣地记住,那么,如果换个地方呢?或许他就不认识了。
“素。”
再写一个,“这个字呢?”
“贵。”
还不死心,把秩序打乱,胡乱地写了一行:“这几个字呢?”
“新富夷行。”
“天啦!你确定你今天是第一天上学?”江若影惊奇地叫出声来,她的声音有点大,引来无数道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