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干什么来?”陈嘉穿着一身秋衣秋裤从床上出溜下来,行动力仍很虚弱。
“你不是说中午要去医务室打点滴吗?”周遥说,“我带你去。”
“用不着。”陈嘉说。
陈嘉就是喜欢独来独往的,他妈妈带他去医务室打了一次点滴,他听着那一路唠叨,还有医务室里一群阿姨聊天,就浑身不对劲,宁愿自己一个人,不让他妈妈陪。
“怕你半道上虚脱了,”周遥说,“我背着你也成啊?”
“真烦……”陈嘉唇边甩出个笑模样,“我自己能走,谁用你背啊?”
周遥平时说话比较欠,但也懂得关心人照顾人的,更何况,陈嘉就是他最在意的哥们儿。
周遥帮这人套上裤子和外套,就一路扶着陈嘉,扶去厂子里的医务室。
打完点滴出来,再把人一路扶回家去。周遥笑:“你怎么软得像面条一样?我都不习惯你这样儿了。”
“我哪儿软了……”陈嘉走路慢悠悠的,膝盖有点儿晃悠,手脚毫无力气。
“以前硬得跟你们家掏炉子的铁钎子似的。”周遥说,“这两天你可真娇弱啊!”
“靠,”陈嘉低声说,“肚子还疼呢。”
“还去拉么?”周遥问,“我陪你去厕所?”
“不去。”陈嘉皱眉,“屁眼儿也疼了。”
“疼就抱着我啊!来,嘉嘉来抱紧我吧!”周遥走一路就在幸灾乐祸地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陈嘉没抱他,可也确实很狼狈,一手捏住隐痛的小腹。
经过侧门的时候,迎面又碰见唐铮那小子,胳膊肘里夹了个球往学校的方向走。唐铮抬头一指陈嘉:“啧,你看看你,你还没好利索?……走路脚还撇着,就跟怀上了似的!”
“去你的。”陈嘉就是脚发软。
“被谁糟/蹋成这样儿的?”唐铮冷笑。
“你闭嘴不许乱说啊!”周遥说。
“别贱。”陈嘉哼道。
“我贱了么?”唐铮不错眼儿地盯着他俩,盯着他们走过去,摇头一乐,感慨了一句,“陈嘉,老子跟你这儿顶多是撩几句明贱。他,周遥这个小贱人,是对你暗贱!!”
周遥:“我……”
我——
靠——
周遥抹掉一脸雪渣“腾”地站起来:“打谁呢?就你们几个,还敢打我?!”
就是刚才那帮踢球的孩子,打雪仗也玩儿好久了,但是一直没喊他俩一起。
周遥顺手抓了一把雪,在手里捏固着,雄赳赳气昂昂地径直过去。他可没有生气,他两眼是放光的,甩出一道不怀好意的笑容,骤然间燃起一股强烈的兴奋,玩儿啊!
那帮机床厂的子弟兵“轰”地又散开去,并没像刚才那样招呼他一起玩儿。有俩仨孩子朝他们这边看,凑头碎嘴叨逼叨讲了几句,瞄向他们。
周遥回头瞟一眼身后的少年,再看前面那群人,好像看明白了。工厂大院的孩子们,并非不想带他玩儿,是不想带陈嘉玩儿……
性格不好、不喜兴、说话不中听又不合群的男孩,当然不讨其他孩子甚至街坊四邻阿姨大爷们的喜欢。孩子堆里也抱小团体,男孩一点儿没比女孩事儿少了,拉帮结派,拜高踩低,在大院里想要疏远排斥一个孩子很容易的……不排斥一下旮旯儿里极个别的刺头生物,怎么显示其他孩子都这么合群、这么优越呢?
陈嘉用胶鞋挫着脚下的雪,一贯不爱搭理谁。除了刚才搭理过周遥,俩人玩儿得挺好,再就没正眼看过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