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好字一出口,养父的脸色就变了,原先的豪迈骄傲,瞬间消逝,但却不是变得怒不可遏或者恐惧,而是满脸的可惜,看向两人的眼神,更是像看着两堆烂肉,眼神中,甚至带有一丝怜悯。
这时何六姑已经飞身进入了那顶轿子,金算盘这人也还不错,大概还想进行最后的劝解,继续一边向山下走去,一边说道:“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人呐!得管住自己的心,心若太贪了,不一定是好事,算了吧!算了吧!世间金钱无数,过了这个村,还有下座庙,何苦!何苦来着。。。。。。”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身形已经消失在几株大树之后。
站在巨石上的养父对着金算盘远去的背影和何六姑的轿子分别一拱手,一点头,扬声道:“杨大魁谢过二位,二位今日高抬贵手,往日若是到了杨家村,凡有差遣,必定尽心尽力。”
这算是许了一个诺,道上混的,讲究的就是两个字,一个信字,一个义字,今天金算盘和何六姑的行为,算是给了养父的面子,给了杨家的面子,养父也许下了承诺,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杨家帮助的,一定帮忙,这叫礼尚往来,实际上,像何六姑和金算盘这种人,在明知道这里是柴郡主的坟之后,用八抬大轿请他们都不一定再来了。
但世间事一直是这样,不可能完美,有人给面子,就有人不给面子,阴三和贾道士,已经摆明了态度,看样子今天养父要想让他们不进入柴郡主的墓穴,只怕少不得要拿出点本事了。
不知道怎么的,我心里隐隐有点兴奋,莫名的信心膨胀,毫无理由的相信,阴三和贾道士一定不是养父的对手,这自信的来源,也许是因为金算盘和何六姑决定收手了,他们只剩下两个人了,在人数上减少了一半的威胁,也许是因为养父身后背着的那把猎枪,养父的枪法很准,虽然猎枪只能击发一次了,但撂倒一个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剩下一个,以养父的块头和气势,稳操胜券。
可就在这个时候,何六姑的轿帘却忽然一掀,一道青色布带闪电一般飞了出来,嗖的一声,直接卷向了还在水潭中漂浮着的那个紫藤盒子变化而成的紫色莲花。
我顿时一愣,想喊出声的,却又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紫藤盒子是我娘亲的陪葬之物,也是将来我去寻找父母时的一个物证,毕竟在我的计划中,是准备过上几年,自己长大一点,有独立能力了,再去寻找父母的,天知道到了那个时候,我会长成什么样子?所以这东西虽然只是个盒子,对我来说,却极其重要。
但我现在却不能喊出声,何六姑连墓里的宝贝都不要了,已经给了杨家很大的面子,这要是带走一个紫藤盒子都不行,万一恼羞成怒之下再翻脸怎么办?那不是平白给养父增加了一个敌人嘛!所以我瞬间做了个决定,紫藤盒子暂且不要了,反正坐着轿子乱飞的人,应该也很好找,等我将来有机会,再从何六姑手里取回来。
可就在何六姑那青色布带刚刚接触到紫疼盒子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人可以走,七巧莲花盒留下!”
这声音起的十分突然,而且极其洪亮,就像有人在耳边吼了一嗓子一般,一句话直震的我双耳一阵嗡嗡作响,而且这句话即不是养父说的,也不是阴三和贾道士说的,还没有看到四周有任何一个人影,最离奇的是,还找不到声音的来源,除了养父依旧面色自若之外,阴三和贾道士都在转头四看,很明显他们也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而何六姑的那根青色布带,也就在这时忽然断了,毫无征兆,从接触到紫藤盒子的地方,片片断裂,一直延续到何六姑轿帘之前,就像有好几个隐形的人,拿了好几把剪刀,一起剪断了何六姑的那青色布带一样。
青色布带一断,立即飘落了几片在水面之上,青色的布片飘荡,在清冷的月光下,宛如一片片荷叶,衬托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莲花盒子,倒是有几分诗情画意。
可何六姑却一点没有领略到诗意,她藏身在内的那顶轿子就在青色布带断裂的同时,已经呼的一声就凌空飞了起来,随即何六姑的声音从半空之中传了下来:“镇殿将军,果然好手段!只是气量小了点,看在杨家先人的面子上,双蛇缠的墓我不会动,但今日之辱,我何六姑会算在你们杨家后人的头上,杨大魁,你可要记得告诫你们杨家的子孙,江湖路远,千万不要碰上我何六姑!”
养父急忙喊道:“何六姑你误会了,不是我。。。。。。”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何六姑的轿子已经飞远了。
我暗暗摇头,何六姑这个人,虽然是个女人家,脾气却也忒爆了点,不就弄断了她的青色布带嘛!大不了赔你几根,还记恨上了,至于嘛!连解释都不听一句,养父那句话虽然没说完,但很明显应该是要告诉何六姑,那青色布带不是他弄断的,这个疙瘩结的有点冤。
这时那阴三却忽然倒退了两步,双目狐疑的看了一眼养父,狐疑道:“真的不是你弄的?”
养父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道:“就算是我弄的吧!两位,听我一句劝,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永远不要再回来这里,我们杨家的人不欢迎你们,这雁门山也不欢迎你们!”
那阴三目光狐疑的扫视了一圈,最后却递了个眼色给贾道士,贾道士一接到示意,一点头就从石巨人的肩膀上跳了下来,闪身到了石巨人的身后,随即两人分左右向养父逼了过去。
那阴三边逼近边说道:“腿在我身上,雁门山我要来就来,郡主坟我要进就进,玩些虚头巴脑的手段就想将我们吓走,可没那么容易!”
我一看见他递眼色给贾道士,就猜到这两个家伙想对养父下手了,一见他们分左右向养父逼近,证实了我的猜测,顿时着急了起来,这厮太狡猾了,和贾道士分左右逼近,他动作快速,完全有把握瞬间躲开猎枪的射击范围,贾道士身前有石巨人遮挡,而养父身上的猎枪只能击发一次,只怕养父要麻烦了。
刚想到这里,那个异常洪亮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不必再劝了,你太仁厚了,这样可是要吃大亏的,像这样的人渣,直接捏死就好了,你下不了手,就让我来吧!还有,大魁,你给我听好了,我们杨家的子孙,从来就不怕事,何六姑算个什么东西,她说两句狠话你也要向她解释,那我们杨家还解释不过来呢!”
声音一起,养父就叹息了一声,看着阴三和贾道士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就坐在了巨石之上,竟然看起热闹来了。而阴三和贾道士却同时面色大变,一起转身,目光全都落在了那水潭。
这次我也听清楚了,这洪亮的声音来源,竟然是那水潭之中!
就在阴三和贾道士刚转过身来之时,那水潭之中已经嘭的一声炸响,就像有人丢了个手榴弹在水潭里爆炸了一样,水花四溅,随即一个老人,骑着那凶兽幽啼,出现在了水面之上。
在一瞬间,我是怀疑自己看花眼了的,急忙揉了一下眼睛,再低头看去,没错!那老头骑的,正是刚才被石巨人打败,潜入水中的凶兽幽啼!
那老人的头发极短,只剩下满头的白头发根了,看着像是刚还俗不久的和尚,宽额浓眉,虎目狮鼻,阔口银牙,额下一把白须,身形高大魁梧,宽肩厚背,双手大如蒲扇,每一根手指头,都像个小棒槌一般,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了的蓝色素布自裁大褂,同样蓝色素布的裤子,脚上穿着一双黑面千层底的布鞋,骑在那幽啼背上,双脚几乎垂入水中。
这老人是从水下出来的,可全身上下,却连一滴水珠都没看见,只有满面的威严,满身的霸气,他一出现,空气似乎都涩了一涩,那股气势之强悍,就像高山大海到了他面前,都得俯首称臣一般。
这老人一现身,我就扫了一眼,立即知道,这老人一定是养父的父亲,按我现在的身份,现在的辈分算,我得叫他爷爷。因为两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只是身高稍微有点差距,养父稍微矮上那么一点,而且也没有老人身上那股天下舍我其谁的霸气,相比之下,养父则显得仁厚的多。
这老人一出现,就身形一闪,从幽啼背上蹿了起来,脚尖一点幽啼的脊背,如同一只大鸟一般,凌空飞起,半空中往横里一掠,嗖的一下就落到了阴三的面前,一伸手一把就抓住了阴三的脖子,冷声道:“既然不肯走,那就死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