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到了山脚下一个有些偏僻的小村庄,随便找了间房子,算是临时歇歇脚。木紫纹要了两个房间,这让我多少会有些小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我在期待什么?就算木紫纹在我面前脱衣服,难道我真敢看吗?这是一个不算原始的村落,最起码通了电。但这里唯一的家用电器就是电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消遣,一旦太阳下山,村里所有人只能依靠睡觉来填补自己的空虚寂寞。所以我真的花了两天时间来补觉——睡的相当惬意,原本以为自己并不疲惫,谁知道脑袋沾了枕头就再也没了知觉。第三天的凌晨,我终于彻底清醒了。睡的过多的人都应该有过这种感受——头痛欲裂,这就叫做物极必反乐极生悲。我懒懒的坐起身,一边痛苦的揉着太阳穴一边向床沿缓慢的挪着屁股,虽然知道外面天色如墨,我还是想开灯看看确切的时间。“醒了?”黑暗中的一声相当轻柔——也就是因为这么一句轻声细语,吓得我差点儿把肠子都吐了出来。惊魂未定了好半天才喘出一口气,“妹子……我拜托你别这么惊悚好吗?”黑暗中传来妹子的轻笑声,我琢磨着她此刻应该就坐在我床边。我尝试性的往她的方向伸了伸手,立刻就碰到了她的胳膊(我对天发誓那绝对是胳膊)。“吓死我了!黑灯瞎火的,跟恐怖片似的。”顿了顿才想起了重点,“你怎么在我这儿?”妹子幽幽的叹了口气,“我睡不着。”我靠!真是强烈的对比啊!妹子大概是因为眼前这些解不开的谜团而操心受累的,小爷我却没心没肺的跟周公去了夏威夷……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腮帮子(虽然知道她看不见),“别急,一定会有办法的,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一开始我并不打算告诉你,因为这是我们的事,你是个外人,原本就跟你无关。但我想了两天,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所以我忍不住又来找你了,我……唉!”哎嘿嘿,我怎么心里美滋滋的?妹子刚才虽然说了那么一大段,我却自顾自的用一句言简意赅的话总结了一下:言劭跃,我现在只能依靠你了!请让我靠在你宽大的臂弯上吧!“神盘之石是所有家族的人从出生就会知道的地方,但却没有人去过——至少我们家族还没有人去过。确实如我所说,只有灵魂干净的人才能进入,而且对我们这些祭品来说,那里是地狱。”“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都必须告诉你,神明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慈悲善良,你或许看到了他们的温柔,但他们却拥有残忍的一面。即使是腾蛇,他们对本族的人一定是呵护有加。而就算是南鸾,当他们被卷入到生存战争中时,他们必定也是凶残的。你想象一下我们的家族就明白了,唯一的血、唯一的脉,一个家族从祭品到祭师,虽然身份地位不同,虽然存在的目的不同,但最起码都是家族的人,都是同一个祖先,至少都是同一个姓——即使从家族中逃离的我,背负着叛徒的罪名,但我依然是九尾狐的子民,而外人——无论多么优秀的外人,都无法被我的神明所接受——会死的很惨的。”“我们这些祭品——或者说,咱们这些祭品,对那些神明来说,只不过是粮食而已。神明很善良,神明对本族的人很宽容,但如果我们会威胁到他们的存在,他们必定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掉我们这些祭品,因为我们生来就是为了他们而死的。”“啪”的一声,我按亮了电灯——在这个小村庄里这个时间段开灯就好比是母猪钻进鸡笼孵蛋一样的不可思议。但我必须这么做,如果说刚才那段话里只带给了我一个感受,那就是木紫纹必须马上离开黑暗。忽然强烈的光线令我们两个全都忍不住抬起手挡在眼前,但她却比我先放了下来,只是她的眼角似乎还很湿。她叹口气,将身体缩在了一起,“你这种做法根本没用。”我耸耸肩,慢悠悠的走回来坐到她身边,“我的什么做法?”木紫纹没抬头,却低声吐出了两个字,“逃避。”原来她是误会了,但我只是嘿嘿笑了两声却不做辩解,“开着灯说吧,我在明亮的条件下脑筋转得最快。我觉得让你随便讲述的话自由度太高,你不知不觉的就把话题扯远了,所以暂时变换形式,采取我问你答的模式进行。”这完全是bullshit,我随便瞎掰的,木紫纹善意的笑了笑,她一定明白我的用意,所以她冲着我点点头,“你问吧。”“神盘之石是不允许人进入还是人们无法进入?”木紫纹依旧看着我,“没有达到条件的人都不允许。”“那么祭品到底能不能进入?”这问题问得木紫纹皱起了眉头,然后轻轻摇摇头。“不能进入还是不知道?”“我听说是不能进入,但其实我并不知道。”“为了找到那个救了你的人,你宁愿冒着生命危险翻山越岭,但面对这么可疑的地方,你却连去看看都没有吗?”木紫纹一愣,随即笑着摇摇头,“好强烈的反问句。”呃……我瞬间浑身一震,真想左右开弓的给自己几个大嘴巴,“没……不是……那个……我想事情,不是,我较真儿的时候就这个德性,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木紫纹又是露齿一笑,“我知道这方面你特别疑惑,其实换成任何人都会觉得这其中必定隐藏着些什么。其实真相很简单,无论是我还是我在找的那个人,都没有资格去神盘之石,因为我的血是脏的,而她……她甚至连灵魂都是脏的,以我们两个的状态,恐怕在踏入圣地的一瞬间就会化成一缕轻烟,然后烟消云散。”“为什么?你不是说你没去过吗?”“是啊,我没去过,但我听说过。”她面对我脸上写满的不敢置信,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令你很难理解,但这种事……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这种事,我们都深信无疑。况且没有人愿意去尝试,如果在圣地触怒了神明,我们恐怕会背负难以名状的罪名,永生永世都无法翻身。”唉!我特别想给他讲一个道理:这个世界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你觉得常之降去过吗?孙黔去过吗?”我只是就我的所指随便提了个假设,一点儿都不巴望木紫纹会给我答案。谁知道妹子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连眼神都亮了,我的尾音还没吐完,她已经冲着我坚定的摇了摇头,“他没去过。”这还真让我吃了已经,“为什么”脱口而出。“他不够干净,他想进去,但是进不去。”我去,我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和人类进行这种莫名其妙的对话,我提出问题,对方所有的回答都是封建的、迷信的、毫无事实根据的,却说的如此坚定。只因为“从盘古开天地的时候就这样流传”,就能让一个大活人这样深信不疑?七大家族中的祭品不能去,心灵不够纯洁的人不能去,我操,规矩还真多!这要是在北京或者西安,也就算做一块旅游胜地,逢年过节被一亿个人踩踏,早就被改造的服服帖帖的了。“告诉我地点,我打算去看看。”木紫纹没说话,目光始终落在面前的床脚上。“你别担心,你围观就行,我也只不过是去看看,绝对不冒险,绝对不玩命。”木紫纹又是看了我一眼,依旧什么都不说,她下了床,漫步走到我身边,“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会去,所以一直没告诉你。不过你这个人从来都不听劝,所以我现在也懒得阻止你了,明天早晨动身,今晚早点儿睡。”啪的一声,她关掉了电灯,我们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