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刺骨的寒风唤醒了沉睡中的人们,雅沁没想到今日会如此寒冷,赶忙穿好衣物,跑到了院中,看到王大姐已经到了。王大姐小心的往木盆中倒入温水,听到了脚步声,原来是雅沁来了,王大姐笑着说:“雅沁,你也被寒风惊醒了吧,真没想到一夜过去,会冷这么多,我刚才过来,发现这木盆中的水已经结了些薄冰,我怕把花瓣冻坏,赶忙加了些温水进去,希望还来得及。”雅沁也是担心这个,只是没想到王大姐比自己还上心,非常感动的说道:“多亏有大姐在,不然就枉费了龙少爷的一番心意了。”看着慢慢化开的薄冰,花瓣变得晶莹剔透,雅沁小心取出了几片,虽然有些僵硬,但并未干瘪,或许因为整晚浸泡的缘故,水分竟然更加饱满了,片片花瓣都娇娇欲滴,鲜活可人,就像刚落下一般。
雅沁不敢再过多等待,和王大姐一起把木盆搬进了厨房。由于未来得及梳洗的缘故,雅沁现在有些蓬头垢面,失去了以往的清新雅致,王大姐看着她发笑道:“雅沁,不如你以后就这样吧,也不要梳洗了妆容了,自然也就不需要什么斗笠面纱了。”雅沁知道大姐在调侃她,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大姐倒是每日梳洗最为及时,为何不见有人窥视呢。”王大姐一愣,她没想到雅沁居然会开她的玩笑了,也不生气,笑着说道:“我可不需要那些狂蜂浪蝶,老娘身后有当家的一人就够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在这样下去,铺子还开不开了,你去梳洗吧,准备面粉的事情就交给我了,不必担心,细致的我不行,这些粗活还是很熟手的。”雅沁放心把这些交给王大姐,点点头,转身回房中梳洗去了。
王大姐力气比雅沁大很多,在她梳洗的这半个时辰中,已经准备好了足量的面粉,还把泡好的桃花研磨成粉,就等雅沁回来包裹雕琢了。原本这些工作雅沁需要两个时辰,原本打算快些回来研磨桃花的,进入厨房后,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失声说道:“大姐,你可真厉害,短短半个时辰,竟做好了一切。”王大姐笑着说:“这有什么,比起耕田来还是轻松了许多,只是精细的我就做不来了,我在旁边看着,兴许能学几分呢。”雅沁笑着点点头,走到桌子旁,开始了桃花糕的制作,虽然很困难,但雅沁心灵手巧,虽然已有一月未曾制作,却并未有丝毫影响,很快,第一锅已经装满,看着蒸气笼罩了整个厨房,雅沁和王大姐走到了院中,雅沁叹息道:“只是可惜现在还没有清酒,醉花荫只能等到午后才能制作了。”王大姐笑着说:“不怕,午饭后我就去其他酒肆看看,而且龙且那刁民多半也是傍晚才来,赶得上赚他的银子。”
谁知话音刚落,大厅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喊道:“王大姐,难道你相公没有教过你隔墙有耳吗?在背后说人坏话,还喊得那么大声,什么刁民,我龙且确是做过酒后失德的事情,那也早已改正,怎么还老是哪来说啊。”王大姐有些惊讶,带着疑问的口吻问道:“你是龙且龙少爷?现在才什么时辰,你怎么会来。”龙且哼了一声,说道:“自然是有高人告诉我,今早在竹云轩酒肆,会有刁民背后说我坏话,我原本不信,就想过来看看,真没想到啊,还真让我抓住了。”这话弄得王大姐很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要是因为这个就道歉,那龙且怕是又恢复之前那玩世不恭让人讨厌的样子,雅沁出来打圆场,说道:“龙少爷别怪大姐了,这里有新做的桃花糕,很快就能出锅了。”原本就是龙且听说雅沁的点心好吃,心中期待,天一亮就跑来的,正好递来了楼梯,也不过分纠结,说道:“还是你们东家懂礼数,罢了,我就勉强坐着等等吧,正好有些饿了。”王大姐看到龙且觉得得势之后就飘了,有些怒气,说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们在这里忙活,你坐着等就好了,还躲在大厅,说话不费劲吗?”雅沁没想到王大姐会这么说,现在院中只有她们二人,她可不想有陌生男子进入,王大姐看着焦急的雅沁,心中也是很后悔,这是龙且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请我进去吗?我今日可没有喝酒,到时候给我再扣个不知礼数,调戏你们东家的帽子,那还了得,我才不上当。”还好龙且没有进来的想法,雅沁和王大姐相视一笑,都舒了一口气。
桃花糕的香气已经漫延到院中,仿佛院中有棵桃树,此时不是初冬而是春日,花香四溢,满园春色。王大姐看着雅沁,发现她正盯着那株寒梅发呆,或许是这桃花笑让她想起了张氏泥人院中的桃花树,对着雅沁柔声的说道:“不必担心,东陵郡有钟离眛照看着,我也吩咐他一定看护好那株桃树,毕竟在东陵的一切都离不开它,也是你的挚爱,等明年春天,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再叫上芸曦芸晴,一起在树下品尝醉花荫。”雅沁眼睛早已朦胧,想到的都是以前发生的事情,若王大姐也不在身边,这田地虽大,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大厅的龙且一直很好奇,这竹云轩的东家,拥有天仙般的容貌气质,还有松竹般的气质,凌云之志,竟还能做出本不属于凡尘俗世的茶点,简直太完美了,是迷一般的存在,所以他一直在偷听院中二人的谈话,想了解一些雅沁的过往,不是痴迷,只有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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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大姐口中得知,原来雅沁以前院中有一棵桃花树,难怪对桃花情有独钟,可惜自己已经带项云去了桃花源,那里已经属于项云了。龙且心中叹息,仔细想想也不对,桃花源夺天造化,在这寒冬竟花开遍地,应不属于任何一人,只要不进入那茅屋就好。龙且打定了主意,对院中的二人喊道:“二位,我龙且前几日发现了一个好地方,那里遍地桃树,此时也是漫山桃花,给你们的桃花瓣也是从那里采摘的,要是一会不忙,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听说此时还有漫山桃花的地方,雅沁自然心驰神往,正要答话,王大姐拉住了她,小声说道:“我们和这个龙且也就是萍水相逢而已,不要过分信任,他那日还对你动手动脚,难免没有其他什么想法。”雅沁摇摇头说道:“其他的不知道,但这桃花确是实在的,有大姐陪着我也不怕。”王大姐知道,雅沁窝在这竹云轩已经大半个月了,听说还能见到桃花,怎能会错过呢,只要自己小心些,也不怕这龙且有什么坏心思。
桃花糕已经蒸好,王大姐取了两盘给龙且端了上去,看着鲜嫩如桃花的糕点,龙且眼睛都直了,立刻拿起一块,放入口中,还没来得及咀嚼,已经化为甘甜的粉汁,龙且不住的点头,说道:“当真有入口即化的美味,看来我龙且为了品尝这桃花糕,一夜未睡是值得的,吃了这桃花糕,神清气爽,疲倦一扫而空啊。”王大姐说道:“我们东家的手艺那还用说,她同意去你说的地方看看了,你现在这状态行不行啊。”龙且最是不喜欢别人问他行不行,立刻站起,拍着胸脯说道:“不要问我行不行,看我这强壮的身板,百八十个山匪都不在话下,说到山匪,我得点金枪还在项家庄,以防万一,我还是带上,这桃花糕太好吃了,我不能独享,带些给我大哥才好,一会我在项家庄门外等你们,不用着急,坐船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了。”王大姐不着急,但龙且心急,带上剩下的一盘桃花糕,就朝项家庄跑去。
雅沁也拿起了一块,轻咬一口,但是眉头紧锁,王大姐看到雅沁的表情很奇怪,自己也拿起一块,仍旧回味甘甜,王大姐问道:“雅沁,你这是怎么了,桃花糕还是原先的味道啊,没有什么不对的呀。”雅沁又咬了一口,竟然厌恶的吐掉了,摇摇头说道:“大姐,不一样了,味道确实甘甜如前,但是回味的意境变了,不再清澈,竟然有些浑浊不堪,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样的茶点怎么配给客人。”雅沁着急的快要疯掉了,王大姐心疼的看着她,安稳道:“没事的,意境这个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品味的,茶点只要好吃,客人吃的开心就好,你看那龙且,为了吃桃花糕,一夜未睡,吃完之后多开心啊。或许是桃花的缘故吧,这次我们也采摘一些回来,肯定会不一样的,别着急了。”雅沁点点头,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采摘花瓣的力气,还有存放的时间不同,意境应有不同,这些都没什么,雅沁着急是害怕是自己的原因,她害怕是因为自己变了。
龙且进了项家庄,在后院找到了项云,果然他正在练枪,看见龙且过来了,正愁没有对手的项云说道:“龙且过来,我们大战三百回合。”龙且摇摇头,面露难色的说道:“我昨日受了点伤,今日不想打了。”项云有些奇怪,但枪法依旧犀利如常,破风碎石,问道:“除了我,还有人能伤了你,是谁,大哥替你报仇。”龙且笑着说道:“不过就是势均力敌罢了,那人伤的比我重,因为没有点金枪,那人惯用短兵刃,都是用刀,他比我纯属罢了,我们相约四日之后持自己的兵刃再战,我一定能击败他,你不用担心。对了,我刚才去了竹云轩,就是喝老酒的地方,那里东家新做了糕点,叫什么桃花糕,入口即化,回味甘甜,我特意带了些给你,一会你可以试试,还有那东家也是东陵郡的,家中也有棵桃花树,说不定是你心心念念的姑娘呢。”项云听到这些,心中一震,再一想,肯定不可能,雅沁怎么会来吴郡,芸曦也不会让她走的,不过是巧合罢了。龙且拿起点金枪比划了几下,大笑道:“项兄,你不必隐藏,我都看出来了,刚才提到那姑娘的时候,你的枪法乱了,以后你再欺负我,我就提她,一定能赢你。”项云怒了,身后的龙且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龙且愣住了,从来没见过项云这样,全身的杀气汇聚在了霸王枪的枪锋之上,长枪破空刺出,罡风凌冽,身前的巨石竟被穿透,长枪穿过巨石后刺穿了后面的大树。龙且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项兄我错了,别发怒了,我还有事先走,只是可怜了这石头啊。”说完,正打算离开,项云收回长枪,枪柄砸在地上,泛起的烟尘让龙且后退了两步,项云低沉而霸气的说道:“龙且,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我什么都可以,但你不能拿她开玩笑,若还有下次,即便你甲胄在身,也会和这巨石大树一般。”龙且吓得双腿打颤,不停的道歉,飞快的逃离了项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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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且一路逃到项家庄门口,颤抖的心脏才略微平复了些,心想,都怪这张破嘴啊,明知道项兄最挂念什么,还这么说话,以后若是谁敢拿那姑娘威胁他,不知道会死得多惨啊,反正自己千万不能再犯傻了。
龙且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雅沁和王大姐才姗姗来迟。原来王大姐看时辰差不多了,先去周围的酒肆选好清酒,才和雅沁一同前来,所以耽搁了些时间。都怪自己多嘴,龙且这次不敢多问了,只是等候了半个时辰而已,可比被一顿臭骂来的好很多。
小船早已备好,到了码头,王大姐扶雅沁上了船,自己也跳了上去,最后龙且才跳了上来,然后战战兢兢的蹲坐在船尾。王大姐好奇的问道:“龙少爷,船头才能看到风景,你怎么躲在船尾啊。”龙且怕越涂越黑,索性承认道:“我从小就怕水,昨日和那大汉在河边大战,身上沾了些水,更是怕得要死。”王大姐大笑道:“原来龙爷怕水啊。”雅沁伸手制止了王大姐继续说下去,小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何必拿来取笑别人。”王大姐看着龙且,想致歉,龙且却摆过头去,不再看她,再说什么也是自讨没趣。
看着一路河道并无守卫,顺利就从城西出了城,雅沁对王大姐说道:“果然芸曦说的没错,这城西出城没有郡守府的人看着。”龙且说道:“那是自然,项家庄是什么地方,那郡守再贪财,也不敢触这霉头,怎么,你们想从这里进出货物吗?”雅沁点点头,龙且叹了口气,回答说:“这个别想了,我也就是出来玩玩可以,项兄是不会同意的,不然就是和郡守撕破脸皮了,他舅父一定会骂他的。”虽然很失望,但雅沁也不想强人所难,既然龙且都这么说了,也只能再想其他的办法。
小船穿过湍急的河道,终于到了密林前的岸边,龙且依旧让船工在此等候,自己先跳下了船,说道:“终于到了,坐船太可怕了,还是脚踩平地,心中踏实。”王大姐笑着扶雅沁下船,看到前方只有密林,还隐有毒虫瘴气,对着龙且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不是又想使坏啊,告诉你,有我在,别想对我们东家做什么。”雅沁反而心中平静,轻轻拍了一下王大姐,想她别那么紧张,缓缓的说道:“大姐,我闻到了这湿气之中藏着花香,想必确实有桃花林,或许就藏在这密林之后。”龙且佩服的说道:“果然是东家,见识就是不一般,确实如此,这密林之后就是桃花源,我们进去吧。”
进入密林,道路难行,脚下都是枯木苔藓,湿滑的很,还有不少蛇虫藏匿其中,吓得雅沁花容失色,冷汗直流,虽然有龙且持枪在前面开路,但没走几步,雅沁已经脚扭伤了,此时真是进退两难。
靠龙且肯定是不可以的,王大姐索性弯下腰,背起了雅沁,雅沁拒绝道:“大姐,这道路极其难行,你一人还好,再背上我,怕你也要受伤的,我还是出去吧,在船上等你们。”王大姐笑着说:“以前干农活的时候,这些蛇虫见的多了,山中我也常去,瘴气也没什么,都到这里了,大姐怎么都要让你看到桃花。”说完,背起了雅沁,脚步轻快的跟在龙且身后,朝密林深处走去。
好在密林不深,半个多时辰后,三人终于到了桃花源,看着漫山遍野的桃花,彩蝶飞舞,花香四溢,雅沁紧锁的眉头终于舒解开。由于脚有些扭伤,雅沁只是坐在树下,望着这一望无际的桃花林,竟与自己梦境中有些相似。看着雅沁开心的笑容,王大姐也放心了,提起竹篮,小心的选择最细嫩的桃花采摘。日头已至正中,光芒普照大地,桃花在阳光的映射下更加的鲜艳。虽然不愿离去,但雅沁知道密林难行,若是等午后,瘴气弥漫,离开也将极为困难,王大姐也会有危险。雅沁装作已经游玩尽兴,说道:“龙少爷,大姐,我们回去吧。”王大姐问道:“难得出来一次,不再待一会吗?”雅沁摇摇头说道:“已经够了,来日方长,现在脚有些扭伤,只能坐在原地,等过段时间再来吧。”王大姐点点头,又背起了雅沁,装满花瓣的竹篮交给了龙且,三人离开了桃花源。
此处与梦境太过相似,雅沁也不知道为什么,留在这里竟有不想离去的感觉,鸟鸣和蝶舞让自己沉醉,弥漫的花香仿佛要将自己吞噬掉,仿佛自己只属于这里。雅沁害怕再待下去自己真的无法离开,索性现在还清醒,趁早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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