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了?
物业一向很及时,但为了以防是自家跳闸,她还是决定去楼下看看总开关。打开应急手电,她不费吹灰之力地到了这间复式大平层的楼梯口——拜托,这可是她家,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
白芷信心十足地扶上扶手。
下一秒,她鞋底突兀一滑。
“……哎?!”
难道是家政之前没有沥干拖布——
这念头仅仅浮现了短暂的一瞬,在因为踩到的那滩水渍向前栽去时,白芷条件反射地用胳膊护住头部,紧随其后的就是手肘接连撞上台阶的剧痛。
人类柔软的身体在楼梯上翻滚坠落,额角在磕碰间就有了不详的湿润感。等好不容易停住,白芷意识到她终于摔下了最后一级台阶。
她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眩晕,膝盖也火辣辣地疼着,骨头都像散了架,还在缓慢地恢复着各自的知觉。
但很不对劲。
大片昏黑笼罩着视野,摩擦胳膊的并非质地精良的羊毛毯,而是类似于麻布纤维一样粗糙的质感。浑身上下都很痛,远远甚于从楼梯跌落的疼痛——就像经过剧烈颠簸或被谁揍过似的,她再一挪动身体,才发现似乎腿脚都还困在那麻袋里。
她识相地屏住了呼吸。
浓郁的血腥气仍然在鼻腔里酝酿出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冲得她晕眩感愈甚,白芷忍下吐出来的冲动,尽可能不发出一丝动静地打量起周遭。
前后不到半分钟的时间,眼前一切就颠倒了乾坤。
她所处之地不再是温暖舒适的家里,巨大的木板箱堆垒到天花板,身下是布满防滑凸点的冰冷铁板,附近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或者说尸体。
离她最近的一具就倒在集装箱旁,死不瞑目地骇然瞪着双眼,额头中央和腹部几个被烫得焦黑的弹孔里还在汩汩流着半凝固的深褐色血液。
这里毫无疑问经过一场屠杀,木板间透过来的光线隐约照亮眼前的景象,少说也有十来具的尸体身上全是形状相似的孔洞,血水一片连着一片,显然才刚刚迎来死亡。
凶手惯用枪,有可能还没离开现场。白芷听到铁皮滚动的声音,从她这里能看到正在缓缓上升的卷帘门,以及那道正逆着光等在前面的背影。
她应该做的事也很明了——安静待着,一切等对方离开再做打算。
她在下一瞬对上了一双圆睁着的眼睛。
男人离她两三米远,并未死透,但也快了。他嘴唇完全成了乌色,鲜血浸透衣服,目眦欲裂地注视着她这个唯一的活人,由于动弹不得,只能发出一点微弱的求救声。
“啊……啊……”
白芷的心陡然向下一沉。
她条件反射地抬眼望向前方——对方在同时回过了头。
青年比起那惊人的既视感更年轻一些,身上有股格格不入的整洁感,那把狙击步|枪还被他单手拎在手里。
在一半昏暗一片光明的视野里,缓缓转过来的是半张面具。
弥漫着的硝烟味道已然淹没进血污,从尸山血海中趟过来的佣兵不偏不倚地对上她的视线。
面具嘴角向上提起,为佩戴者镀上一层毫无感情的笑容。金光流转过左眼眼角的那抹纹路,又迅速地消逝了。
“……二十九。”
他抬起了枪口。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