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还嫌这样不够带劲,在一片起哄与口哨声中爬上了桌子,一下子成了周围人群里的焦点。他也很享受这样的瞩目,高高举起摇晃着酒杯的那只手,啤酒的白沫都荡出了杯壁。
“敬天堂镇!”
其他人的笑骂声比他还响亮。
“敬天堂镇——!!”
男人的方脸被酒精冲得红彤彤的,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不过在那之前,他先弯腰在自己的杯子里倒满了啤酒,转头举起——
他的身体软了下去。
准确来说,是突然脱了力,酒液随着杯子的打翻而洒了满地,他也直挺挺地向着桌面栽落,连带摔了一打碗碟,但瓷器粉碎的声音盖不过□□的沉闷倒地。
所有人都噤了声。
男人的眼睛还半阖着,有什么顶开了他的眼皮——是瞳孔,那黑色的小圆点钻出瞳仁,从眼球中破土而出。
两边同时探出了头,才能看出这是某种树枝。树枝迅速从头发丝粗细生长到了如同蚯蚓一般,哪怕离得再远,也仿佛能听到它们咯吱咯吱地摩擦玻璃体的声音。
他脸上有残存的笑容,可惜没能保持太长时间,因为仅留些许缝隙的嘴唇也逐渐被撑开。质地相似的树枝顶出他的嘴巴,把整张脸撑成了惊叹似的表情。
双眼处也没有停下,那已经足以成为一棵小树的枝干了,满满当当地占据了一对眼眶,并且还在不断地壮大。不仅如此,鼻孔、耳朵……他脑袋的每个孔洞都成为了温床,连皮肤也迅速皲裂,变成树皮似的形状,整个身体俨然像个还套着衣服的人形树干。
掌声猛地打破了沉寂。
正所谓一石惊起千层浪,人们纷纷回过神,为眼前的这一幕鼓起了掌,还能听到各处传来的叫好与欢呼。
有女人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走到近前,她应该是那个男人的妻子,望着这幅景象不住地落下泪来,但那怎么看都像是喜极而泣。
另一位老妇人揽住她的肩膀,似乎是个主事的,白芷模模糊糊从吵嚷声中辨别出一些字句,听到她叮嘱其他人去拿斧头和锯子。
狙击手啧了声。
“所以……”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颤巍巍地插进来,“你们还是来了?”
白芷回过头,看到李十针正在挪向他们这边,他摔出来的脚伤可能还没好,走路有点跛。
“你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她说。
“嗨……”李十针扶了下眼镜腿,“好歹我是上周来的。”
白芷:“怎么回事?”
他看看左右人群,示意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再说。
在人群密集度如此之高的区域,要找这么个地儿实在有些困难。但现在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树化的男人那里,兜兜转转还是能做得到的,直到确信不会有外人旁听到,青年才小心地开了口:
“我就长话短说吧。”
“他们相信这是耶梅尔的馈赠。”
李十针叹气。
“据说,我也只是听说——耶梅尔让他们能够拥有现在的幸福生活,所以……这样死亡就是参与进了耶梅尔的循环,是值得祝福和羡慕的事。”
荒谬。
白芷问:“耶梅尔是什么?”
她只知道这是北欧神话里的生命树。
“你看我像知道那么多的样子吗。”
李十针摊手,结果马上被狙击手瞥过来的眼神吓了一跳。
“好吧好吧,但我真的只知道这个了——应该是有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别名,我是听某个人说的,我记得是叫……”
他不大确信地回忆道:
“甘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