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要说他的母妃,薄唇一启,笑言:他就是个小疯子。
没人知道他也试图凌乱,放弃那些近乎和自己过不去的洁癖、整齐癖、和对称癖,然而他失败了无数次,很多次彻夜不眠之后,他终于明白,这是命运给他的诅咒,这是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跨越的无形的天堑。
是永远也无法对人诉说的孤独。
那就恣肆地行走吧,沧海之大,桑田之久,有没有人相伴都会老去。
有没有人明白都是一生。
然而忽然有一天看见了她。
从相见的那一刻,她便明白他,明白那哪怕血缘亲人数十年都不能明白的他。
他看着她。
看着忽然便觉得可心的她。
……
文臻并不知道此刻,两块特大创口贴便泛滥了某人早已快成化石的春情。
久不为人理解的人,便如孤身饥渴行走于沙漠,一个懂得的眼神便可化为心底的绿洲。
她只觉得很少正眼看人的燕绥,忽然回首对她的那一笑,眼睛里仿佛荡漾了三春柳色,闪得她心头微浪。
……
燕绥起身,张开双臂,满意地看了看,还特意晒给对面的唐羡之瞧了瞧,道:“总算有个做事儿像样的。”
唐羡之居然也赞同点头,道:“确实。闻姑娘兰心蕙质,慧黠可喜。”
文臻对天翻个白眼,心想你们夸人都这么不走心的吗?
此时府尹亲自带着人送饭来,给这几位瘟神送饭,自然不能怠慢,天京府特地公费去了天京名酒楼烩芳楼叫了两桌最贵的席面,隔着老远就闻着鲜香四溢。
文臻已经准备坐下来大快朵颐了,结果香菜精又作妖了。
他不吃。
不仅不吃,还对那桌完全可以称之为珍馐的席面大加挞伐,称“那玩意儿从头到尾都散发着腐肉和粪便混合的可怕气味。”
听完他的形容,文臻默默放下了筷子上的一块草头圈子……
怎么办,她忽然失去了一刻钟之前和燕绥并肩作战的豪阔感了,现在她只想跳起来,把这块散发着腐肉和粪便混合的可怕气味的玩意儿给塞到他嘴里去。
对面,唐羡之也叹了口气,他还没来得及伸筷子呢。
“那……咱出去吃?”厉以书巴不得能趁此机会将几位瘟神请出府衙,大佬们赌气尽管赌,拿他这小小府衙作什么祟,在这呆一夜,谁知道还会生出什么波折,无论谁出了岔子,别说他老子是鼎国公,是皇帝都有点架不住。
奈何大佬不配合,燕绥正色看着他,一脸你脑子进水的表情,“我们是待决囚犯你懂吗?囚犯!”
厉以书有点想哭……
文臻看看燕绥,燕绥看看文臻,明明没有表情,但文臻不知怎的,便从他的脸上读出了某种大型食肉动物的“快来喂我吧”颜文字。
真想不理他啊……
然而一脸崩溃的厉少尹,也把委屈巴巴的脸转向文臻。
他搓着手,一改先前的浑样儿,低声下气地道:“闻女官,你是负责陛下饮食的司膳女官,你那一手厨艺实在是一绝,能不能……”又道,“闻姑娘还记得我不?在下厉以书,鼎国公府子弟,我父亲是鼎国公厉响。”
文臻看着他的大黑脸,忽然想起来他是谁。
“记得,多谢厉小公爷当初出言相助,我能进宫,至少有小公爷一半功劳呢。”文臻笑得十分诚挚。
这位还真是熟人,闻府厨艺比试那日,自动承担捧哏角色的那位,因为他率先捧场,推波助澜,各种明帮暗助,文臻等三人才在重重阻碍下获胜,所以大小也算是有了交情,当时文臻就看出对方身份不凡,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厉家出身。
厉家也在六大世家之中,虽然实力不如那三大隐世豪门,但也是摆在明面上的东堂大家族之一,之所以排在最后,是因为厉家是武将出身,却不是开国从龙重将,而是和开国太祖争皇位的敌方阵营的第一骁将,当年活捉过太祖皇帝,却因为惺惺相惜,将太祖给放了,后来又被太祖召降,也正因为这段经历,厉家老祖宗在朝中民间口碑不甚好,有瞧不上说是贰臣的,有觉得是降将忠诚度可疑的,总之两边都不讨好类型,所幸厉家老祖是个天真烂漫的,先太祖皇帝也喜欢他的性子,一生荣宠,死后封了国公,一个鼎字,可见看重。
现任的鼎国公厉响,据说酷肖乃祖,也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却勇武非常,救过先帝,也救过当今,平日不爱上朝,皇帝也不爱他上朝,因为他一上朝就打架,要么就要求打架,不让他和邻国打架他就打人,不闹个鸡飞狗跳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