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洛枳掏出日记本开始抄诗句,“那就去叫戈壁跟陈墨涵分手啊。”
这样的话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每次她想要将百丽从旧情难忘的泡泡中砸醒过来,就会将这话再重复一遍。
江百丽自然不会真的这样去和戈壁讲。
不去讲,不试探,不追究,就不会尴尬,不需要直面现实。
而不敢去讲的原因,才是她幻灭和清醒的理由。
新的学期,一切都很平静。洛枳心中那股莫名的惴惴不安也随着时间被淡忘。
他们选了两门同样的公共选修课,一起上排球课,一起上三门在周六上午开课的法律双学位课程——张明瑞上学期的法导果然挂掉了,他也的确没有再选任何双学位的课程。每周都一起去打羽毛球,上自习、看电影、打游戏,坐车去各种久负盛名的地方吃东西……
像所有普通的情侣。
一开始洛枳羞于在宿舍里面讲电话,后来也慢慢放开了。因为办了情侣套餐,所以话费极少,她常常洗过澡之后戴着耳机坐在床上一边翻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间或傻笑。
直到江百丽忽然从上铺垂下头,哀怨地说:“我发现,不管当初多么酷的人,一旦开始谈恋爱,就又肉麻又白痴。”
一脸“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德行”的痛心疾首。
“你行行好,考虑考虑我的心痛好不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洛枳反击,手指无意识地点着F5,忽然在新鲜事上看到了别的同学转发的叶展颜的照片。
巴黎街景。
“我说,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我之前就没给过那个盛淮南什么好脸色,结果你居然……你说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到他啊。”
江百丽还在上铺翻来覆去地絮絮叨叨,洛枳的却在那个相册的图标上面停留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点击。
洛枳曾经在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会怔怔地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时间久了,倒也不再这样对快乐和幸福诚惶诚恐。
盛淮南的短信这时候钻进了手机。
“我在篮球场,比赛刚结束,过来吧,一起吃饭。”
洛枳从食堂背后的小路绕去篮球场,边走路边想事情。太阳已经落下去,天幕被一遍遍粉刷得颜色越加深沉。她猛一抬头,才注意到就在自己前方不远处,一对情侣正停在小路中央,男生骑在自行车上,扭回头看自己的恋人,女孩子则跳下了自行车后座,踮起脚去嗅路边的丁香。
“摘下来一枝,插到花瓶里摆桌上吧。”男生建议。
“那是要做什么呀,人家开得好好地,你忍心吗?”
女生竟是许日清。
两个人笑闹了一阵子,许日清重新坐到车座上,男生确认她坐稳了才缓缓起步,慢慢消失在小路的尽头。洛枳舒了一口气,走到他们刚才停靠的地方,也不觉侧过头去嗅那凄迷的丁香香气。
那个当初结着丁香般愁怨的姑娘,已经渐行渐远。
她走到的时候,比赛早已散场,只有几个穿着球服的男孩子还坐在篮球架下一边喝水一边聊天。看到她走过去,另外几个人鬼鬼地一笑,就知趣地拎起包离开了,
盛淮南正在投篮,正跃起到半空,手腕轻抬的瞬间看见了她,于是嘿嘿地笑起来,球砸在了篮筐边上,弹到洛枳身边。
洛枳一直觉得篮球落地时的声音像两个人的心跳。
盛淮南一个接一个地投篮,洛枳扔下书包也跑到场上,将球捡起来传给他。
看男孩子打篮球,果然还是应该离得近一些,远远地观望觉得平淡轻巧无比,可是距离近的时候,就能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喘息声,脚步声,才觉得观者的心脏都跟着剧烈地跳动起来了。
洛枳的心脏就跟着他的生命力跳动。橙黄的路灯在墨蓝色的天幕之下为他们两个人撑起了一把温柔的伞,她微笑着看他运球、跳跃,听着空心进篮的声音,忽然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快乐。
她终于不必心不在焉地在操场上面乱晃了,终于不用在这样的时候故意把脸侧过去了。
那么多人爱过他。只有她走到了这一步。
这种快乐对于得不到的人来说自然是残忍的,可她却无法因此而强制嘴角不许上扬。
这样想着,竟然也不再为心底那点不敢揭开的秘密而感到过分恐惧了。
洛枳,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