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客一事,由你负责。”仿佛只是端茶倒水一般平常的语气,嬴政率先走在前面,“随寡人过来。”
猛的睁大双眼的李斯险些将袖子扯破,逐客一事由他负责,王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忘了,若是真的和他一早说的那样下达逐客令,最先被驱逐的不是别人,而是他李斯。
然而,看着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秦王,李斯眸色一沉还是跟了上去,不管王上究竟是什么意思,待会儿就知道了。
他所认定的王,不会让他失望。
回到殿中将之前写好的令书拿出来,嬴政将之交给李斯,示意这人先将东西看完再说其他。
几百年来,山东六国入秦者数不胜数,几代洛阳敞开国门欢迎各国人才,祖籍在山东的秦人数不胜数。
蒙骜老将军是齐人,但是为秦国征战了一辈子,其子孙也在秦国为将,与秦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只秦王身边便如此,军中朝中只能更多,这还是前几辈迁到秦国的,再算上李斯这般近些年入秦的人,只怕秦国有近一半的人都要被圈在他国人里面。
这要是真的开始逐,只怕秦国就要空了啊!
心里一凉将竹简接过来,李斯压下心中的不安,觉得他们王上不可能作出这样的事情。
趁李斯注意力都在令书上面,嬴政踱了两步,将李斯之前呈上来的竹简仔细看了一遍。
韩国能派人过来,其他几国自然也可以,偌大一个秦国,藏着的他国细作不知几何,该彻底肃清一次了。
军中暂且不管,他秦国的将领们御下的本事还是有的,关键是咸阳城里的朝臣。
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这也不是他认识的李斯了。
将竹简上的东西看完,嬴政长出了一口气,唇角笑意更深了些。
“事情繁多,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直接找赵高。”将手中东西放下然后又加了一句,嬴政看着神色逐渐恢复正常的李斯,“只要对秦国有利,寡人不会被私心牵制,你大可放心。”
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李斯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举手投足又恢复了以往的名士风度,“王上心胸阔达,斯望尘莫及。”
就是。。。。。。能不去和赵高打交道吗?
想着赵高笑眯眯的样子,李斯嘴角抽了抽,他自认为对人心把握的可以,但是比起那年轻的小子,好像还有些不够。
到底是师承不同,他虽然出身平庸,但后来也是是从荀子,出师之后到了秦国,虽然拜到了文信侯门下,接触的也还是朝政之事。
而赵高,说不准那些手段在哪儿学的,一身本事出人意料,各种隐私的手段也不顾忌人,着实让人不敢轻慢。
让赵高在一旁协助,王上以为他们俩平日那点头之交就是关系好吗?
叹了一口气,李斯只能无奈坐下,差不多已经猜到以后天天勾心斗角的日子了。
赵高啊。。。。。。实在是个祸害。。。。。。
“所以,以你之见,尉缭前些日子献上计策,如何?”转身走到书案旁坐下,嬴政看着李斯漫不经心的问道。
尉缭是李斯推荐上来的,他或许不太了解,但是这人必定是知道的。
这人他想用,但是怎么用还是是好好思量一番。
尉缭这人,着实不好用。
——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
——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
在咸阳敢说出这种话的没有几个,兵书他看过了,若不是这人真的有才,他也不会再多问这一句。
若是阿执知道那人说出那么一番评价,便是兵书再难得估计也不会去碰。
不拿着刀盾打过去就万幸了。
想起刚才离开的人,嬴政摇头无声笑了笑,“心里怎么想的,直接说便是。”
李斯顿了一下,只是点头落下两个字,“可用。”
人是他游说带来秦国的,若是不能用,他也不会让人来到秦国,但正因为人是他带回来的,他才不能和让人一样将尉缭捧的太高。
知道李斯会这么回答,嬴政敲了敲桌面,“但是据寡人所知,尉缭此人对留在秦国可不怎么乐意。”
想起之前和尉缭交谈时那人透露出来的意思,李斯的脸色僵了一下,“尉缭兄大智,时有玄奥之语出口,王上勿怪。”
“若是他以后要离开,如何是好?”随意将手边的竹简扔到一边,嬴政转眼看过去,唇角虽然有着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