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大人诸事繁忙,不曾注意这些情有可原。”微笑着回了一句,看到李斯这么快就缓过来的赵高遗憾的眨了眨眼睛,随着年岁的增长,廷尉大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了,真是无趣。
宗室之中王上的长辈已经得到王上的意思,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该准备的都在准备了,只等王上开口,然后昭告天下。
不明所以看着这两人打机锋,蒙毅搓了搓手臂,正准备开口问些什么,结果两人不约而同都朝着大营走去了。
摸不着头脑又没有问出口,一本正经的蒙毅在大营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想出来方才那二人说的是什么。
他是国尉丞,平日除了赵高和王上接触最多的就是他,会有什么事情是他没有注意到的吗?
大营之外,策马疾行的两人跑了许久才慢下速度,这儿离大营有一段距离,地势平坦开阔,一眼望去神清气爽,所有的烦心事都被眼前广袤的天地所取代了。
南国的广袤天地与北国有些完全不同的感觉,缓下步伐的嬴政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苍茫云天,积压在胸中的郁气一点点散开,直至全部消失不见。
“不开心时就出来跑一阵,现在感觉如何?”心情颇好等着嬴政跟上来,燕执翻身下马,拍了拍马头然后朝着还在马上的人伸出手。
天际一片苍茫,远处的青山若隐若现,嬴政翻身下马,然后反客为主将伸过来的手抓住,“甚好。”
他以前见过最广袤的气象,就是在赵国时见到的大草原,之前他一直以为楚国多水多山多沼泽,不可能会有这样广阔的景象,现在看来,其实不然。
“自见面起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你在担心什么?”并肩和嬴政走在一起,燕执侧身问道,“大秦兵马所向披靡,若不算岭南,最多明年冬天,天下便尽归秦国,而岭南一带自保尚可,攻打外面却完全没有可能,对大秦不会造成任何障碍,为何你看起来比以前还要担心?”
“天下尽归于秦,之后才是真正的战场,无形之战比真刀真枪更费心力。”幽幽叹了一口气,和燕执单独待在一起,嬴政不会像在其他人面前一样看不出喜怒,反而难得露出了迷茫的一面,“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卫为脊,周宋为谭,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如今诸侯尽入咸阳,天下皆服,我大秦已是无可替代的天下共主。”站在山岗上居高临下看着远方浩浩汤汤一片,唇角不自觉的又垂了下来,“阿执以为,我能当一个让万人敬仰的王吗?”
定定的看着身旁难得显得有些茫然的嬴政,燕执转念一想便猜到了真相,就算平日里表现的再强势,这人也还是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和多活了一世的他不一样,这人走到今天,全是一步一步自己拼出来的,谁都不是神人,怎么可能永远一副所有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样子,彷徨迷茫的时候不会少,只是一直被这人藏在心底罢了。
拍了拍马头让马自己去一边吃草,燕执拉着人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你当然会是一个令万人敬仰的王,要知道,这天下的治理不只需要王,秦国那么多有才能之人,就算你犯了错,其他人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怕什么?”
被燕执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嬴政笑了笑,也不讲究什么便直接在旁边坐了下来,“你说的对,其他人在那个位置,未必能做的更好。”
“要相信自己,你可是秦王嬴政啊!”燕执慢吞吞说了一句,正想趁着这人难得弱势的时候撑起自己伟岸可靠形象时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在附近。
冷笑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腕,燕执站起来翻身上马,“稍等片刻,马上回来。”
臭小子,一个人跑那么远,胆儿肥了啊!
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没问题,嬴政起身一手负在身后,刚刚好转的心情瞬间又沉了下去。
不过不等他有时间感怀些什么,离开的燕执又很快出现在了眼前,只不过这一回怀里多了个三四岁的娃娃。
一脸嫌弃的娃娃挣扎着要下来,但是燕执抓的极紧,虽然只是单手,但是也不是这娃娃能挣开的。
天生神力又能怎样,现在还只是一个三四岁的娃娃,再有神力也没法和他相比。
朝嬴政使了个眼色,燕执沉下了脸,蹲下身子将娃娃放在眼前寒声道,“之前怎么和你说的,一个人跑出来作甚?”
“才不要再和他们待在一起。”满面羞怒的娃娃脚尖点到地后挣扎的力度小了很多,然后一脸控诉继续说道,“在军营中挥舞红绸跳什么跳,他们这么乱来你也不管管?!”
还想让他跟着跳,做梦,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神色冷淡看着燕执眼前的小娃娃,嬴政捏了捏拳头,然后一言不发将视线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