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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谁的浮生乱了流年(第3页)

“杜益民呢?”

“当时我们就叫了警察,他被警察带走了。”

简宁问完这两句之后就再也没说话了,眼睛看着手术室的门一动不动像一座蜡像。

霍别然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麻药过后才觉得腹部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痛,他还来不及分辨这种痛感到底带给他身体多大的伤害时,就看见简宁趴在床边睡着了。他没动,即使现在的他渴得要命,他很想动一动四肢,因为已经睡麻了,但是他没动。他只是想确认这个人是否真的在他身边,不是幻觉。

“霍总!你醒了!”邱志一进门就看见霍别然睁开眼,这几天公司里都炸开锅了,他每天都在医院里守着等着这位老总什么时候醒了他这才算能松口气。这纸包不住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一身血地被抬上救护车,这事儿到底要怎么善后都等着床上这位爷发话呢!

简宁原本就没睡着,听见声音就从床边抬起头来了,霍别然看见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火热,很快又熄灭了,他听见她如释重负地一笑,“我去给你倒点水,顺便叫医生过来。”

邱志等着简宁前脚刚走,就忙不迭嚷开了,“简小姐真是太贴心了,这三天三夜都没合过眼,铁打的也受不住啊!哎呀,霍总,刚开始我都被她那样子给吓着了,幸亏医生出来说你没什么事,要不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邱志再见过大世面,也没见过简宁这样的,真的一点不夸张,离她三米远都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死意,他以前觉得气场这个词太虚儿,这次他是真的见过了,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这个叫简宁的宛如修罗再世,被她看上一眼都要多穿一件衣服。

邱志话音没落,医生就进来了,量了量体温,翻查了一下伤口,又简宁交代了几句术后的注意事项,简宁一一点着头应着。

邱志见着简宁在场,不自觉地就退开了。简宁等医生走了,她看了眼霍别然干裂的嘴唇,“渴吗?”

霍别然点了点头。

简宁用棉签沾着盐水一点一点润着他干裂的唇,“医生说现在还不能喝水,只能这样沾着点,再过二十四小时就好了。你先忍着点。”

霍别然从没见过这样温柔的简宁,以前的她也温柔,但温柔里总是夹杂冰渣子,可是眼下的温柔却带着暖意,像是要把他融化了。可是明明在此之前他们还冷战着。

池乔一直在家等着消息,一听霍别然醒了就往医院赶了。

“你小子命可够大的,医生说那刀子只要偏一点,你的肾就没了。”池乔本来就没照顾病人的经验,也不管霍别然受不受得了,一进门就听见她的大嗓门。

霍别然现在真是说话都有点困难,更何况跟池乔斗嘴。他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算是应了。要说霍别然真是够背的。本来那封检举信自然能到他手里这事儿就算给摁下了,而且这检举信写得也是张冠李戴,一没点名道姓受贿的官员是谁,二个又把行贿的事儿都往他身上推,其实这事儿没办法深究,一深究下去那几个真正行贿的公司跟霍别然连八竿子都打不着。但是霍别然不爽,他正因为杜益民的事情跟简宁冷战着呢,他没办法回家找简宁撒气,他只得把气撒到杜益民身上,他又把检举信给递了回去,还友情赠送了很多真材实料。上面的人他也打过了招呼,既然上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下面的人也就该调查就调查了。杜益民听到风声的时候已经晚了,特意好心来通知他的人还说了句按说这个金额真不够看的,但还真是可轻可重的事儿,要真的上纲上线那判个十几年都是轻得,但要真的把人搁平了,还不是啥事都没有了。那个好心的知情人原本是起着心让杜益民走走关系点醒他省得自己怎么栽得都不知道。可杜益民本来就在那单位里待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你想想先是离婚,接着又傍上了邓部长的女儿,然后说是马上要调到新区规划局当局长了,接着邓嘉又把自己踹了,局长也打水漂了,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他这日子过得真可叫水深火热,谁有事没事不在他背后刺几句啊?再说了,他年前提的竞聘申请,你说你真的上面有人被弄走了还真算你本事,别人还要赞你一句,可你眼下这局面,这不活脱脱一个笑话么?领导又不是傻子,谁还能重用他?杜益民正活得不耐烦,以为人生最糟也不过如此了,没想到居然还被检举了,说不定还要坐牢,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让他去求霍别然,还不如给他一刀一了百了来得痛快呢,反正这牢都坐定了,他捅他一刀根本就不算亏。

霍别然吃死了杜益民那种贪小便宜的小人性格,但他是没料到再猥琐的小人也有被逼到末路爆发血性的时刻,他真是一点都没设防,包括看着他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然后看见他亮出匕首,他下意识地去挡,但还是迟了。一点都不夸张,他在那一刻想到的居然是这下简宁不会再生他的气了吧?

“老霍啊,我说你这正经做生意的,怎么跟黑社会一样高风险啊?你说以后要不得给你配几个保镖?嗨,你别说,覃珏宇他妈的司机请的都是退伍特种兵,看着特有范儿,要不也帮你物色一个?”池乔正欺负霍别然说不出话来,可劲儿的洗涮。

“池乔,你明天再来吧,这医院待久了对身体不好。明天他能说话了你再陪他说说话。”简宁在一旁削着水果。

“哎哟,宁宁,你这是心疼你家霍别然啊?我得看看太阳今儿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喂,宁宁,就算心疼你男人可也不是你这样心疼法的,你看这叫什么,这叫血染的风采,你不让丫受点教训,他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行了行了,姑奶奶,我送你出去。”简宁推着池乔出了病房门,池乔气不过还转身对着霍别然比了个中指。

等到简宁回到病房,霍别然听见声响睁开眼睛,示意她坐到床边上,握着她的双手,说,“累不累?”

“不是嗓子哑得不能说话吗?”

“那要看对着谁啊,我懒得搭理她。”

“人家急匆匆来看你,你就这样对人家,要被她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念你呢。”

“她念我,你心疼吗?”霍别然死不要脸地凑了上去,他以为简宁要挣开他的手,又或者给他一个冷屁股。但是他居然听到简宁说,“心疼,心疼死了。”

霍别然的表情有片刻的怔忪,他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宁宁,你刚才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霍别然,我真的不能再承受一次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吓我?”简宁双手反握着他的手,头埋下去,这些天来一直绷紧的神经突然间松了下来,她终于控制不住地痛哭出声。

霍别然是真的惊倒了,他想坐起身,又牵扯到伤口,痛得他眉头都皱紧了,又连忙把另一只手拍着简宁不断颤抖的肩膀,“宁宁,宁宁,别哭了,别哭了,我没事,我没事,我在这呢,我好好的,啊,别哭了。”

“霍别然,霍别然,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简宁哭得毫无形象可言,话语夹杂不清。

霍别然用尽全身力气才把手伸过去擦她的眼泪,“宁宁,乖哈,你没错,你真的没错。我吓到你了,我再也不会有下次了,好不好?”

一场迟来的崩溃与痛哭,哭泣的那个人在释放着自己的后怕,对生命的敬畏,还有她再也无法承受对死亡的恐惧,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叫做人生中的小事,用钱能解决的,不危及生命的,还有跟重要的人无关的。可是她也意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大事,是不是真的要到了失去她才敢正视这份早就厚重到比生命的重量还要重的感情?

她总是说她怕了,她再也伤不起了,是因为她知道,她要用倾尽所有才能回应得了这样的情深,可是早就在很早之前,在她把他的名字偷偷刻在神龛镇压在自己心里的那座坟开始,她就已经倾尽所有了。所以她再也不会拿哪怕十分之一去回馈他人,她再也不会爱了,因为爱,很早,很早,就已经在那了。

她要多傻,她还要多执拗,才能像瞎子一样视而不见。一直到那一刻,幻想跟过往重叠,她想起她生命历经的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她终于崩溃了,是的,她再也承受不起最重要的人危及生命的事,这就是大事!其他的,都是小事。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什么自尊,什么信任,什么旧伤,什么隔阂,什么疤痕,都是小事!

霍别然听懂了她的后怕,听懂了哭声里的所有她想要传达的情感,他再也不需要去质疑什么了,她不是有一颗捂不热的心,也不是一个再也无法缝补的瓷器,她一直都在,用一种隐忍而倔强的方式在表达着她的爱。而他,差点就错过了她的声音。

他跟她,从来就不是一首再也唱不下去的歌曲。流年辗转,浮生未歇,他用一腔情深终换了她不悔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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