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士兵跑到长安,把前线发生的事给刘彻讲了讲。
刘彻听完后,先把陈步乐叫来了,你不是说李陵如何如何好吗?怎么这就投降了?
陈步乐无言以对,自杀身亡。
刘彻随即把三公九卿喊过来开会,研究李陵这个事情怎么处理。
“李陵投敌叛国,罪无可恕!”
“投敌叛国,罪无可恕!”
“投敌叛国…”
谁发言也是这两句。
不能怪大臣们落井下石。一则李陵投降是事实;二则李陵在朝廷里没有根基,没有帮他说话的人;三则,也是最重要的,即便有人想帮李陵说话,也不敢开口。
因为这个刘彻早就不是当年的刘彻了。汲黯一死,再无汲黯,没有一个人敢再挑战刘彻的权威,连东方朔都死了。
刘彻其实很孤单,一个人孤单太久,会变成疯子,今天的刘彻,基本上可以归入疯子的行列了。但是刘彻脑袋是没问题的,所以前边说过,他是清醒的疯子。
李陵如果得胜归来,或者战死,都好说,可他就是投降了,导致刘彻有些混乱。
当年霍去病射杀李敢,刘彻为了维护他,当着众人的面说瞎话,说李敢是撞了鹿角被捅死的。这话当然封不住悠悠众口,以致影响非常之恶劣,刘彻掉了不少身价。
刘彻对李陵的心态,和当年对霍去病差不多,他想维护李陵,实际上,他想派一支特种部队把李陵救回来。
但是这个话不好开口,李陵怎么说也是投敌了,皇帝救叛徒,总不好看。其实皇帝有很多话是不好开口的,要找下边的人帮忙说。为免重蹈李敢一事的覆辙,刘彻把各色人等都招来,超大场面,大家来表态,研究一个小小的李陵问题。
只是没想到大家都拣不用负责任的话说,顺坡下驴,李陵投降了就是叛国,李陵有罪…这话找不出错来,刘彻想发怒都没理由。
当然,这是刘彻自己一手造成的。
这不是刘彻想要的结果。
刘彻的目光在大殿上转了好几圈,最后停到坐在角落的一个人身上,这人叫司马迁,官任太史令,本职工作是写历史。
皇帝开会是国家大事,他也参加,在一边记录,写到历史里去。基本上讲,司马迁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只负责记录。
刘彻说,太史令,你怎么看李陵这个事。
司马迁有自己的想法,想法还不少,连写历史都掺和进自己的想法,这和史官的职业道德有一点点相悖。好在司马迁不像后世的史官,好事泼墨如水,坏事东掖西藏,比如司马迁说他的开国皇帝刘邦是酒鬼加色狼,这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后世,尤其是20世纪,由于各种复杂的原因,大家都把司马迁的缺点当优点看,优点用放大镜看。
司马迁得到这么难得一个说话的机会,正好把藏在心里的话都倒出来,当然,他还是加了一番粉饰的,至少他自己认为粉饰过了,皇帝不会怪罪他。
司马迁说,我和李陵认识,这个人对亲人孝顺,对士兵仁爱,奋不顾身,为解救国家危难,而慷慨奔赴前线,有国士之风,举世无双。
但是人都有轻重缓急,李陵运气不好,做了错事,不幸的是,有些不用打仗,只知道保全自己的人,抓住这件事不放,肆意夸大李陵的罪过,恨不得置之死地而后快,这是很让人痛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