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瑶的婢女宝筝回来时,恰好与去拿沐浴香粉的柳嬷嬷碰了个照面,小丫鬟福了福身后将院门关紧起来。
“小姐。”
苏玉瑶正在练字,问:“都换好了?”
宝筝从内侧胸襟袋里拿出一沓银票,双手捧着给自家小姐查阅,“嗯!去的大孟当铺,多削了点价,好在换好了!”
丫鬟一大早出门,是听小姐的吩咐将闺房中成色好的珠翠玉饰,包括十数年积攒的生辰礼品等等俱都换了钱。
前路漫漫不可知,她没有嫁妆,身上有银两傍身总归是好的。
苏玉瑶接过数了数,做到心中有数,随即分了叠给丫鬟,“宝筝,你本是我在街上买回来的,没安奴籍,这些钱拿去开家铺子,别跟我去王府了。”
宝筝一听,方才还眼巴巴跟着数钱的杏眼倏红,瘪嘴哭腔:“小姐,奴婢死生都跟着您,您别不要我!”
苏玉瑶好声解释:“我进了燕王府恐怕再也出不来,你何必陪我。”
何必搭上大好年华,陪她日渐枯萎蹉跎。
“奴婢是孤儿,命是小姐救的,名是小姐取得。”宝筝攥紧拳头,咬牙切齿,“您不要,窗外有口井,奴婢立刻就全都还给小姐。”
说罢,小丫鬟自顾自先放声大哭了起来。
苏玉瑶赶忙上前抚着她的背,愣是说了好几句同意她留下的好话才将人劝住,宝筝哭了小半天,哭完抹了把眼泪,又回到了水灵灵的丫头。
宝筝缓过情绪,面露难色,“对了小姐,奴婢换钱的时候听说了祁渊公子的事,您要听听吗?”
祁渊是礼部尚书之子,二人的婚期原定于今年八月,现在是二月,他刚考完会试。
苏玉瑶刹那听到这个名字,心尖不由得一震。
祁渊与她自小青梅竹马,他喜静好读书,却也会为了博她一笑进山中捕蝶。多年来他们发乎情止乎礼,他待她真的很好,她愿意嫁给他。
所以纵使心绪愁肠百转,苏玉瑶还是忍不住问:“他如何了?不同意与姐姐的婚约吗?”
祁苏两家是指腹为婚,苏玉琼回来,婚约落回正主头上。
祁渊一直不愿,为此和他爹娘闹得很僵。
苏玉瑶说不清自己想听的答案是什么,多年感情,她对他难免有那么一点私心,但倘若他不
肯,她又会为辜负了他而愧疚不已。
宝筝抿了抿唇,小声说:“祁公子坚持退婚,可是被……被尚书大人打了十板子,中衣教血浸透,再打下去就怕殿试都上不了,最后好像默认了。”
苏玉瑶的眼底洇起湿润,“……早点答应多好。”
她先前刚得知养女身份时曾抱有过期冀,以为可以等等,现时必须嫁给燕王,她和祁渊之间是绝无可能,她希望他忘了她,过得自在。
苏玉瑶擦了擦眼尾,庄重道:“宝筝,往后不要打听,也不要提,他再与我们无关。”
他会和姐姐成亲,她也将是燕王的人,燕王是何等人物,她不能连累祁渊和苏家。
往事不可追,他们都该向前看。
“是。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听话。”宝筝眉头紧皱,“可是小姐,今晚您真的要嫁了吗?”
没有媒人,没有三书六聘,知晓婚约也不过五日。
苏玉瑶走到窗口,仰面望向灰蒙蒙的天,讷讷道:“是啊,今晚就嫁了。”
“宝筝,你说,雨怎么就是不停呢。”
……
由于苏玉瑶和燕王是冥婚,太后请了道士全程看护做法,按照二人的八字测算出从苏府起轿最适宜落在子时三刻。
因此到了辰时,柳嬷嬷在隔壁将沐浴用的香料齐全备好,走到正卧准备喊苏玉瑶。
但见女子果然如承诺般活生生坐着等她。
柳嬷嬷见状松了口气,“苏小姐,到时辰了。”
苏玉瑶抬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