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奇妙的是,本该官员在前,百姓在后,但今日百姓却人头簇簇,越过了官员的人群,远远地迎了出去。那些平日里气焰嚣张,走在宽阔的大街上都恨不得百姓三里之外就退避的官员们,今日却分外地好说话,顶多呵斥几句,大多都眼神暗示自家的那些悍奴悄悄让开身子,让那些似乎是急着看热闹的百姓们挤到了自己前头。
人越来越多,挤得越来越厉害,很快就将官员们推到了后头。
今日铁慈用了车驾,皇储正规出行的仪仗摆开,浩浩荡荡便有千人,华盖王旗执扇旌纛迎风猎猎,簇拥着中间宏丽华美金玉之辂车。车上垂珠帘琳琅,隐约只能看见里头朦胧的人影。
而辂车两侧,都是随行官员,各自骑着马。
道路两边已经做了净街,黄土垫道,清水洒街,饰以彩幔,五里一棚。
两边相距还有里许模样时,忽然一阵炸响!
声响剧烈,宛如雷暴,三千护卫还不怎的,那些随行官员胯下的马顿时惊得要蹦跳起来。
这些官员大多是文官,骑术一般,一旦马受惊,少不得要摔落几个,再遇上踩踏,就会出事。
有的马已经跃起。
却在此时,那些官员身边的太女护卫忽然手中长枪一掣,齐齐往下一压,压在了马背上,顿时千钧巨力,就将那些要发狂的马给硬生生压了下去。
压下去的同时,护卫伸手,也按住了那些官员的肩头,喝道:“失仪者一律就地免职!”
硬生生也把要惊叫的官员们的心神给拢住了。
也因此,后头道两边忽然冲上来一群裸男,众位受到威胁和惊吓的官员们,也就保持了基本的镇静,但眼睛已经瞪大了。
那是大抵一百多人的队伍,忽然冲上官道,人人年轻精壮,脸上涂了彩漆,赤着上身和双脚,只穿了草裙,日光下古铜色的肌肤光滑发亮,手中还拿着长矛和大刀,长矛和大刀都看起来极为锋利,冷光炫目。
他们身姿轻捷,速度如风,以一种奇异如舞蹈的韵律转眼舞上了官道,舞到了仪仗之前,手中长矛已经笔直地刺了过来。
怎么看都是一群拦路杀手!
这下连三千护卫都露出震惊之色,万纪喝道:“有刺客!护驾!”
嚓地一声,护卫们拔刀,三千长刀挂开流利的日光流虹。
那些刺客们却好像没看见这些森冷的刀,依旧随着不知道从哪传来的鼓点跳跃着,旋转着,手中大刀长矛挥舞,嘴里还似吟唱似呼喝着奇怪的音调,不断向仪仗队逼近。
万纪冷喝:“变阵!”
护卫们长刀向前,斜刺如林。
人影连闪,伴随弓弦拉开之声,道路两边的树上人影影影绰绰,乌黑的箭头探出浓荫,满带杀机对准了底下的刺客,只需要一声命令,就要令这些胆大包天的刺客尸横一地。
马车内。
皇太子车驾极为宽敞,铁慈盘膝而坐,慕容翊躺在她腿上,正给她剥葡萄。
他未束发,乌发流泻,剥葡萄的手指雪白晶莹若透明,动作灵巧,剥好一个,手指都不沾汁水,顺手塞进铁慈口中。
这一幕若给燕南百姓官员看见,正好坐实了之前“荒淫”的传闻。
车驾停下,铁慈抬眉,笑道:“有戏。”拍拍慕容翊的脑袋,示意他起来。
慕容翊却赖着不肯起,道:“自认识你到如今,大多时候过得和狗一样,难得坐你一回车驾,感受一下皇储的威风,还没过瘾,才不起。”
铁慈又拍他一下狗头,冷笑道:“嫌和我在一起日子苦,那回去坐你的世子车驾啊。你们辽东宛如一地之皇,你这个世子的车驾想必也不会比这座差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