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似乎又没有。
“太好了……太好了,你是对的。”
他仍旧执着于顾银韵所不知晓的那份对错,执着到可以被称之为执念的地步。
“你才是对的。”他收紧手指。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是。
在行云殿里,在他的大脑被久远的记忆与痼疾深重的神经拉扯着撕裂,森冷的寒意绵绵不止,意识的清明行将湮灭之时……
他的确以为那个翻窗靠近的人是她。
他也的确病得糊涂了,直到那擅闯的女子走到近前,直到摇曳的烛火照亮她腻人的微笑、贪婪的眼睛,他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
那不是顾银韵,甚至都不能被称之为一个拙劣的模仿者。
全天下的女子,都不会有第二个顾银韵。
全天下的女子,他也只认一个顾银韵。
八岁那年的冬至,母妃下定自我了断的决心,带他到峭壁上山石嶙峋的那间宅邸,陪他看了一日的飘雪。
然后,母妃在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宁静美好之后,迅速地厌倦了它们。
就像她厌倦了日复一日无趣的宫廷生活,厌倦了日复一日求而不得的爱情,厌倦了在日复一日恐惧和不安中惶惶度日。
这厌倦来的那样激烈,那样不可阻挡。
以至于她抛弃了一切生的美好,抛弃了她年纪尚幼的儿子,义无反顾地投入到死的怀抱中去。
她憎恶它们,并用一个母亲最刚烈的方式反抗它们——
她让他亲手杀死了她。
她告诉他,这是件光荣而伟大的牺牲,出于她对皇帝诚挚而热烈的爱情。
她告诉他,不必为她的死而伤心落泪,因为这死亡是她内心最深切的渴望。她期盼已久,才寻得这永久的解脱。
鲜血从她瘦弱的身躯潺潺涌出的时候,她脸上仍带着痴迷沉醉的微笑,就像她完全感觉不到痛,完全陷入了对死的迷恋。
可如果她真的那么迷恋死亡,后来,她为什么又要哭呢?
她说:
“寰儿,没有我,你才能成为白鸾帝国最优秀的继承人,才能让你的父亲满意。”
她说:
“寰儿,我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死在你面前,为了让你斩断幼稚、怯懦、不成熟的依恋,为了让你明白人心善变、明白情感是这世上最脆弱易变的东西。”
“你不需要情感,你只需要做一个维持帝国运转的完美机械。”
“你要强硬、冷酷、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