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未亲眼所见,但听着周掌柜细细讲述,姜知训似乎看到坐在棋盘对侧的景玄。
周掌柜的棋风一贯大开大合,轻拈棋子,思虑后将其轻放于棋盘上。建好心中所想之大模样,蕴含着他多年的棋艺积淀和智慧,只等对手踏入,便施以雷霆万钧般地猛攻,轻松拿下。
一盏茶的功夫,从棋盘上看,只待再落一子便可将小儿执的白子悉数拿下,周掌柜放松下来,兴致盎然地打量着对面这个小小少儿。
从他尚为稚嫩的脸上看不到一丝颜色变化,垂下的眼眸和长长的睫毛如果不是长在这张小脸上,倒是能让人联想起入定的老僧,清冷淡定。小小年纪难得的从容,的确不多见。
可惜,他的白子已无生路。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起一颗白子,轻轻放在一个毫不显眼却恰到好处的地方。
「落子无悔。」周掌柜刚想说出这四个字,但当他从小孩脸上移开眼光看向棋盘时,不由自主地瞪大双目,仿佛被棋盘上的白子吓到了一般,诧异地说不出一个字,发不了一个声。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耳旁只听见自己厚重的呼吸和心跳声。
对面的少年,抬起眼眸望向周掌柜。他的眸子里清亮一片,没有骄傲没有嘲讽没有笑意也没有不屑,这才多大的孩子,眼眸中竟能有如此沉稳的澄澈之光。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周某甘拜下风。”周掌柜站立起身,对着沈景玄深深躬身作揖。
沈景玄在周掌柜起身之际,也站立起来,侧过身承让了。
周掌柜从内室中取出南川先生的《春夜宴园图》,双手递给沈景玄,景玄接过示意浮白递上重重的钱袋。
周掌柜毅然谢绝,“与公子的对弈,让周某人真正体会到自己的坐井观天,也看到了大家风范,此以无价,故而此画赠予公子,聊表心意。”
沈景玄见状,便掏出棋谱,赠予周掌柜“与周掌柜对弈,景玄也受益颇多,此棋谱赠予周掌柜,望以后还有机会可以与周掌柜再次对弈。”
周掌柜如获至宝般收好棋谱,等事后回味过来,才惊觉此棋谱一定是沈景玄原本就想好要以此物还南川先生的画作,但如若直白开口,以周掌柜的性子必然一口回绝,但经过对弈一战,就变得水到渠成。前后这么一想,周掌柜自叹不如。
程梅见听完,“世家子弟,也不全是纨绔,会有人中龙凤,景玄这孩子不可小觑,来日必定大有所为。”
“如此,若沈国公真有意定下秦晋之好,我是从心里会答应的,并不是看重他家的家世,而是景玄这孩子本身。”姜知训说得真切。
“嗯,是这么个理,锦言终是要嫁人,如能替她觅得良婿,我们也可心安很多。”程梅见的手握上一旁的大手,继而就被大掌包裹在掌心中。
“还有一桩事情,讲与夫人听。”姜知训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草堂书院是川西先生讲学最长的一个书院,原本以为他会安定下来。谁知川西先生昨日已经与书院掌事说明,不日就将远游。”
“那可惜了,景玄好像特别喜欢川西先生。”程梅见微微蹙起眉心。
“有人说川西先生要归隐,也有人说他成了谋士。总而言之,川西先生不日就会离开余杭城了。”
“和景玄这孩子有关?”程梅见摸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