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珏笑,几丝淡淡的嘲讽,“你暗地里为他做了多少事情?我又不是没长眼睛。可我弄不懂,你究竟在想什么?说你有心,你却处处让着许平君,说你无心,你又这副样子。”
云歌咬着唇,不说话。
孟珏凝视了会儿云歌,既没有接云歌手中的簪子,也不说离去,反倒理了理长袍,坐到了门槛上,拍了拍身侧余下的地方,“坐下来慢慢想,到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
云歌站了会儿,坐到了他旁边,“想听个故事吗?”
孟珏没有看她,只凝视着夜空说:“夜还很长,而我很有耐心。”
云歌也抬头看向天空,今夜又是繁星满天。
“我很喜欢星星,我认识每一颗星星,他们就像我的朋友,知道我的一切心事。我以前和你说过我和刘病已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是小时候的朋友,其实……其实我和他只见过一面,我送过他一只珍珠绣鞋,我们有盟约,可是也许当年太小,又只是一面之缘,他已经都忘记了。”
当孟珏听到珍珠绣鞋定鸳盟时,眸子的颜色骤然变深,好似黑暗的夜碎裂在他的眼睛中。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肯亲口问他,也许是因为女孩家的矜持和失望,他都已经忘记我了,我却还……也许是因为许姐姐,也许是他已经不是……病已大哥很好,可他不是我心中的样子。”
“那在你心中,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应该……他……会知道我……就像……”云歌语塞,想了半晌,喃喃说:“只是一种感觉,我说不清楚。”
云歌把簪子再次递到孟珏眼前:“我是有婚约的人,不能收你的东西。”
孟珏一句话未说,爽快地接过了簪子。
云歌手中骤空,心中有一刹那的失落,没料到孟珏打量了她一瞬,把簪子插到了她的发髻上。“我第一次见他时,因为在家里受了委屈,正躲在柴火堆后偷偷哭。他蹲在我身前问我‘小妹,为什么哭?’他的笑容很温暖,好像真的是我哥哥,所以我就莫名其妙地对着一个第一次见的人,一面哭一面说。很多年了,他一直在我身边,父亲醉倒在外面,他会帮我把父亲背回家。我娘骂了我,他会宽慰我,带我出去偷地瓜烤来吃。过年时,知道我娘不会给我买东西,他会特意省了钱给我买绢花戴。家里活儿实在干不过来时,他会早早帮我把柴砍好,把水缸添满。每次想到他,就觉得不管再苦,我都能撑过去,再大的委屈也不怕。你说我会变吗?”
许平君长叹了口气,“母亲现在虽不逼我嫁了,可我总不能在家里待一辈子。”
屋内忽然一阵笑声传出,许平君和孟珏都把视线投向了屋内。
不知道云歌和刘病已在说什么,两人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一盆子的碗筷,洗了大半晌,才洗了两三个。刘病已好似嫌云歌不帮忙,尽添乱,想轰云歌出来,云歌却耍赖不肯走,叽叽喳喳连比带笑。刘病已又是气又是笑,顺手从灶台下摸了把灶灰,抹到了云歌脸上。
许平君偷眼看向孟珏,却见孟珏依旧淡淡而笑,表情未有任何不悦。
她心中暗伤,正想进屋,忽听到孟珏说:“你认识掖庭令张贺吗?”
“见过几次。张大人曾是父亲的上司。病已也和张大人认识,我记得小时候张大人对病已很好,但病已很少去见他,关系慢慢就生疏了。”
“如果说病已心中还有亲人长辈,那非张贺莫属。”
许平君不能相信,可对孟珏的话又不得不信,心中惊疑不定,琢磨着孟珏为何和她说这些。
一切收拾妥当后也到了睡觉时间,孟珏说:“我该回去了,顺路送云歌回屋。”
云歌笑嚷,“几步路,还要送吗?”
许平君低着头没有说话,刘病已起身道:“几步路也是路,你们可是女孩子,孟珏送云歌,我就送平君回去。”
四个人出了门,两个人向左,两个人向右。
有别于四人一起时的有说有笑,此时都沉默了下来。
走到门口,孟珏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他不说走,云歌也不催他,两人默默相对而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