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甜回到家在床头坐了一会儿,期间继续给毛佳佳打了几个电话也不见接通,她跟毛佳佳相识不过几天,却念着住过一个屋子,遇过一场火灾,交情虽见不得有多深厚,但同是身在异乡为异客,老乡间的牵挂难免会不一样一些。
直到下午四点,老板娘担忧地又打来了电话,说毛佳佳依然没有音讯,可若是让她以一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24小时无法联系这一理由去报案,又未免觉得小题大做。
甘甜甜也理解,她挂了电话,手指头在床边无意识地敲击,半晌后她动作一顿,蹙眉纠结了片刻,毅然掏出了手机,在她干净得可怜的通讯录中,选择了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很多人以为法医见惯了死亡,就应该是已经对生命持有冷漠无视态度了的,其实不然,他们见惯了世事无常的死亡,反而对生命存在敬畏。
甘甜甜将手机放在耳边,数着里面“嘟嘟嘟”的提示音,连心跳也一并加速。
电话接通的一瞬,甘甜甜神经一下绷紧,她忐忑地脱口而出:“卢卡!”
电话那头的卢卡笑着应了一声,说:“赶天天,怎么了?我觉得,你似乎有些着急,出了什么事情?”
甘甜甜抿着唇,鼓了鼓腮帮,叹气说:“我室友不见了……”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一片安静,不知道是在无奈她的大惊小怪,还是依然在耐心倾听。
甘甜甜硬着头皮只能继续说:“她已经失踪24小时了,联系不到,她的老板跟我都挺担心的,她一个女孩儿独身……你明白的……我打电话的目的是想问问你,这种情况在意大利可以报案吗?”
甘甜甜忐忑地继续道:“你知道,我不太懂意大利的法律。”
“赶天天,”卢卡听她说完,语气居然很正常,他四平八稳地答非所问,“你现在,去大广场上等我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甘甜甜:“?!”
十五分钟后,甘甜甜在大广场对面到了站,脚下不停地直奔进广场内。
卢卡果然已经到了,他今天穿着件宽松的棉质T恤衫,下身是条运动裤,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甘甜甜站在他面前喘了喘气,抬手跟他打个招呼。卢卡的神色有些疲惫苍白,他垂眼看她,笑着说:“所以,你找我什么事?”
不是你找我的吗?你让我在大广场等你的啊?甘甜甜闻言连气都忘了喘,错愕地词穷了半晌,只能把电话中没说完的话说完,她道:“我就想问你,这种情况能报案吗?还是,有其他的处理方法……”
“很急吗?”卢卡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眼,意味深长地道,“如果你很急,那自然就会有另外的处理方法。”
“……”甘甜甜道,“急!”
卢卡闷声笑了:“你室友叫什么名字?”
“MáoJiāJiā!”甘甜甜迅速答道,“Máo——Jiā——Jiā。”
卢卡又垂眸瞅了她一眼,取出手机偏头打电话,也不避她。
意大利人日常说话语速很快,甘甜甜除了能捕捉到卢卡语句中发音生硬的“毛佳佳”,与一再强调的“Cinese”外,便什么都听不懂了,她一头雾水地等待卢卡挂电话,眼神期待地凝视着他。
卢卡这通电话持续的时间很长,他耐心地说说停停,电话那头似乎是在不断给他转接到其他人手上。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卢卡的表情终是在不断变换中,停在了一个眼神明显透出股遗憾的表情上。他叹了口气转头,俯视着甘甜甜摇了摇头,换回了英语:“你的室友,昨天下午18点27分时在佛罗伦萨的火车站附近遇到了意外事故,因为她身上并无有效证件并且连手机也已经损坏,所以警方无法通知她的亲朋,而且现在,虽然经过紧急抢救,但她也并未完全脱离生命危险,我很抱歉……”
甘甜甜的心情瞬间变得很复杂,她动了动嘴唇,拧紧了眉头,满目担忧,兀自盯着脚下的长方形地砖。
卢卡垂头看着她,静静地陪她发了一会儿呆后,语气徒转温柔:“如果你担心……”甘甜甜期待地仰头,却听卢卡继续说道,“或许,我们可以请上帝保佑她。”
甘甜甜压下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我不信教”,只觉手腕一紧,人已经被卢卡拽着往大教堂方向飘出两米。
摩德纳的大教堂很是有名,只不过外观一直在修缮,脚手架与大幅的围布从来没有摘下来过,所以甘甜甜理所当然地以为,连它内部,也应该是不允开放的。
却不料,卢卡熟门熟路地拖着她,径直推开了大教堂的偏门。
大教堂内部与外观一般的宏伟壮阔,穹顶高悬,四周石壁上全是大幅色彩已有些暗淡的画作,石柱已有些斑驳脱落,长长的大厅里整齐地摆满了长椅,正前方正对耶稣圣像。
卢卡貌似清楚,中国人并不信教。所以,甫一进入教堂的门,他就放开了甘甜甜的手腕。
卢卡虔诚地在正对中央十字架的位置单膝虚虚跪下,微垂着头默默祈祷,右手在胸前画十。
甘甜甜下巴微抬,静静站在他身旁,视线一一走过教堂内的壁画,表情肃穆安恬,目光中透出敬仰与尊重。